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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爷借端茶杯之际眼角偷偷看了一下妹妹,只见杜鹃眼里溢满泪花,只是那泪花一直在眼里打转始终没有流淌下来。他此刻既紧张害怕又内疚不安。那几十个人从日本人的铁路基建署大院逃回来后都躲在外面不敢回家,日本人果然第二天又挨门挨户抓人,不过这次只抓身上有伤的,听说一个也没有抓到。昨晚日本人也死了一个自己人,而且是虎子消失的当天被杀的,看起来杜家这次在劫难逃了。
他用手掌使劲搓着已经很亮的太师椅扶手,惴惴不安的胡思乱想着。他对老张说:“张管家,把所有的金银细软都打包好,如果能挨过今天白天,晚上我们连夜逃走。”
张管家答应一声转身走了,杜鹃仰着头没吭气不知道在想什么。杜小瑞说:“也不知道石榴去了会不会见到那个汉奸……”
“别老是汉奸汉奸的,慕容良人不错!”正不知所措的杜爷一听此话火气立刻撒向杜小瑞。
杜鹃猛地把头转向哥哥,把杜爷吓了一跳。她柳眉倒竖盯着他:“说他汉奸怎么了?他亲手抓走我儿子,说是为了杜家的安危我也认了。昨晚商量好好的事,怎么突然不见人影了?要不是虎子爹在院墙上看见塔斯哈进了那个破房子里,我儿子现在早死了!”杜鹃也火了。
“打开房门那一刻看见我儿子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我儿子怎么活下来的……”说到这里,她的泪夺眶而出。
她又想起救虎子的情景,她蹑手蹑脚拉开房门,冲那边摆了下脑袋,巴图鲁腋下夹着吴宝的尸体敏捷的从破房子里出来,悄无声息闪进房子。房子里塔斯哈正血淋淋的在和松本打斗,松本手里拿着一把刺刀眼看就要刺向虎子,巴图鲁左胳膊弯里挽着吴宝的尸体,他右掌一挥砍在松本脖颈上,没等松本身体倒地,一道寒光闪过,随后冲进来的杜鹃瞬间要了他的命。
昏暗的灯光里杜鹃看到血淋淋的儿子时,扑过去紧紧把儿子搂在怀里,她想哭却不敢哭,就这样浑身颤抖着死死抱着儿子,塔斯哈身上有伤,被娘这样搂着感觉到很疼,他的眼睛已经肿的只剩一条缝了,却努力瞪大眼睛看着父亲,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
“我如果不是顾忌杜家的安危,昨天整个院子里的日本人一个也别想活命!你们信吗?”她咬牙切齿的说着,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直往下流淌。
杜爷慌乱起来,他从没见傻妹妹哭过,小时候和男孩子打架被打得头破血流也要顽强的把那个男孩子打得满地找牙,男孩子疼的哇哇大哭,她却没有掉一滴眼泪。现在看到她汹涌而出的眼泪,不知道这个妹妹下一步还要干出什么事来。
不光是杜爷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杜鹃真就像一条护崽的母狼一样,给日本人带来那么大的灾难。
这时杜太太和老张扶着老夫人从门外进来了,杜鹃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把母亲扶到正中椅子上。
老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说:“娟儿呀!事情已经出了,不要冲动惹出事来,这也许是咱家应该过得坎儿,万幸虎子回来了,巴图说虎子骨头没伤着,都是皮外伤,这也是你爹在天之灵保佑着杜家吧,你看老张差一点就让日本人给杀了,要不是虎子出来,他也就没命站在这里了……”老夫人看着头上缠着白布条的老张。
老张感激的一直点头:“是啊,要不是虎子少爷,我这老命真交代了。”
听他们这样说,杜鹃心里稍稍敞亮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还是愤怒。她看着母亲,明明想说的是:我一定杀了那些日本人,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她不能再让母亲担心了。于是她话锋一转问道:“娘,虎子爹呢?”
“哦!说先去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一会儿回来。”杜太太轻言细语的说。
杜小瑞一看人多了,想去看虎子去,他站起来说:“石榴刚才跑出去了,不知道回家了还是去找那个汉……她表哥去了,等她回来一问就清楚了。”他没有再说“汉奸”这俩字,他知道现在情况有变,灭火的来了,他不能再引火了。
“奶奶,我得去看护我哥去!”他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其实他着急想让塔斯哈告诉他昨晚姑姑是怎样杀了那个日本兵的。
“瑞儿,别进去了,昨晚你哥疼的来回翻身,我搂着他,给他讲家里的事他才慢慢睡着的,让他好好睡吧,一会儿还要赶路呢。”杜鹃此刻好像又正常了,她只要冷静下来也不是那么浑的人。
“姑姑怎么没有带昆仑进城,要是昆仑来了,那些日本人能见到今早上这么明媚的阳光吗?”杜小瑞看见人多马上又话多起来了。
杜鹃说:“昆仑和果日早死了,现在是山鹰和山神看门,昆仑的后代。”
“啊?怎么死的?”杜小瑞问。
“老死的。”杜鹃心不在焉的回答。
杜小瑞看起来无心的话,却让杜鹃认真思考起来。如果说以后日本人遭受的那些灾难是杜鹃造成的,那么杜小瑞这句话起到了钥匙作用,这句话打开了杜鹃的心锁,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要把日本人折腾的精疲力尽,要让他们半夜做噩梦,要让他们吓破胆。
“啪啪啪!”老张估计习惯了敲门声,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边走边说:“是姑爷回来了”话没说完人早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巴图鲁进来了说:“城里一切正常,人们只是说修铁路的日本人不小心把饲料点着了。”
杜鹃看着他说:“那我们现在能走吗?”
杜爷说:“这可是白天,万一有人认出虎子,说不定能传到日本人耳朵里。”
大家都担忧的看着巴图鲁。他说:“必须走,万一日本人突然来搜查,虽然可能性极小。我们走了后大哥和瑞儿去找日本人要人去,闹一闹,不要闹出事来就行,打消日本人的怀疑后先平静一段时间再说,慢慢来。
杜鹃说:“听说我宰了一个畜生,大哥让张管家把值钱东西打包好准备今晚逃离这里了。”
巴图鲁说:“没必要,大火在城外的基建署大院着起来的,里面有两具尸体,日本人肯定认为其中一具尸体是虎子的,他们不敢来,但是我们必须去要人。我把他们母子送回家后马上返回来,我不会让杜家有事的。”
老夫人说:“让虎子就在城里养伤不行吗?杜家这么大的院子,只要不出去谁能知道啊!”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杀人了。
杜鹃知道娘舍不得塔斯哈离开,她说:“娘!虎子伤成那样,只有回到家里用他爷爷的药才好得快。”
“老亲家配的创伤药咱家不是也有吗?”老夫人看着儿子说。
杜爷说:“有,昨晚虎子回来就用上了。”
巴图鲁说:“娘,虎子在这里他爷爷奶奶也不放心,等他养好了身体就回来了,他还要在城里念书呢。”其实巴图鲁心里明白,塔斯哈绝对不能在沙吉浩特露面了,最起码最近一段时间不行。
老夫人干枯的眼窝里盈起了泪花,杜鹃和杜太太的眼睛也开始湿润。
“姑父,姑姑,要不把爷爷奶奶一起搬进城里来生活吧?那样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杜小瑞说。
杜鹃看了一眼巴图鲁,巴图鲁笑而不答。
老夫人觉得有道理,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巴图鲁。
巴图鲁多么睿智的一个人,怎么能看不出老夫人的心思,但是他心中的秘密只能是秘密,永远不能对外人讲,尽管这一家子不算外人。当时给杜鹃插上那一枝翡翠蝴蝶时,杜鹃就好奇的问过那东西是哪里来的?虽然他当时糊弄过去了,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当时太年轻了,不该私自拿老祖宗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冒犯了老祖宗的灵魂。那往后他再没有动过那些东西,更没有和杜鹃吐露一言半语。他会遵父训一直守护在那里,守护多久他没有考虑,但是他知道他的子孙要一直守护着这个秘密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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