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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又恢复沉默,王鹤玲却没有走。弋戈忽然想起,她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按照正常的交流礼仪,她现在是不是该反问一下你为什么也起得这么早?
有来有往,气氛才不至于太尴尬。
但她对于和人寒暄这件事实在生疏,尤其在这人虽然是她亲妈但她俩其实不熟的情况下。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问,王鹤玲先开口了:“我来吧。你还在长身体,应该多睡会儿,以后别起这么早。”
说着,她又要去拿那个竹刷。
弋戈看见她手上的纱布,反手一闪,“不用。你不会。”
她麻利地涮好锅、加上两瓢清水准备煮面时,余光瞥见王鹤玲黯淡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不应该说“你不会”,而是“你受伤了”或者“你手不方便”——她又后知后觉地开始斟酌用词。
弋戈的大脑又空白了一会儿,她在思考是否需要解释一下。
但王鹤玲没给她这个机会,她看了弋戈一眼,默默走出了厨房。
三碗面条出锅,王鹤玲把弋维山叫起了床。
弋维山明显还是没睡醒的晕乎状态,却直觉地开始捧场,呵呵笑着说有老婆女儿一起给他做早饭也太幸福了。他扯着笑在餐桌边坐下,还非常有表演意识地搓了搓筷子表达自己的兴奋与迫不及待。
弋戈见他这样,忽然觉得这是个错误的片场,他们三个都是蹩脚的演员。
又或者说,该和他们俩搭戏的不是她。
弋维山呼呼嗦着面,吃得满头大汗了,拿起手机说:“爸爸有个老同学请吃饭,就在他家里。小戈一起去吧?”
这次不是询问了,是带着不容拒绝意味的邀请。
是老同学和村领导的分量不同?还是家宴和小荷酒家的吸引力有差别?弋戈心猿意马地开始想。
她想不出来,然后回答:“我就不去了。”
弋维山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咳了声道:“这个是爸爸高中最好的兄弟,你出生的时候,他还抱过你的。还有你小时候,爸爸和他一起骑摩托,带你去山上玩……”
不知道为什么,弋戈很抗拒他打回忆牌。
她的小时候,并没有这两号人。
因此她直接打断了弋维山的话,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江城?”
弋维山和表情骤然僵住,王鹤玲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无奈地低下头去。
弋维山放下筷子,尽量笑着问:“小戈…不希望爸爸妈妈在这里陪你吗?”
“不是,”弋戈说,“但你们就算在这里,我们也没多长时间在一起。你很忙,我也要去小外公家。”
“怎么会……爸爸妈妈在这里又没有事情,不忙。”弋维山干笑着说。
弋戈不想同他争论忙不忙的问题,好像她在祈求他们的陪伴一样。她淡淡地说:“但我很忙,我要去小外公那里练琴。”
沉默不语的王鹤玲终于发话:“那个唢呐就不要练了,我昨天跟你外…陈爷爷说过了。”
“为什么?”虽然早有准备,但弋戈还是没控制好语气。
王鹤玲被她的厉色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雍容的样子,淡淡地说:“不合适。”
“就是呀小戈,你这花季的年龄……哪有小姑娘去吹唢呐的,还是在葬礼上,看起来多不像话。”弋维山帮腔道。
弋戈一时失语,不是无言可辩,而是觉得根本没有辩的必要。
太荒唐了,她想。她自由自在地长到这么大,习惯了自己做决定,习惯了独自消化一切情绪,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现在忽然冒出两个人,以理所当然的态度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凭什么?
“我没觉得不像话。”弋戈面无表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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