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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吵不赢,6德文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这几年间谍活动猖獗,年年下乡的知青们身边都生过间谍的事儿,间谍怎么不可能来生产队了别的不说,单说从生产队选出来的大学生,哪个不是勤奋好学,艰苦奋斗,积极投身祖国建设的好同志6红英天天跟群小学生打交道,不知生产队已经红遍大江南北了,全国各地的知青们求爷爷告奶奶的想来这搞建设呢。
既然生产队名声这么响亮,被间谍盯上就不奇怪了。
越想越觉得有理,6德文按耐不住要和知青房的人交流抓间谍的事儿来,间谍不是小偷,他们擅长伪装,巧舌如簧,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干危害国家的事,他既然嗅到了气息,坚决不能让间谍得逞,于是,他也不和6红英斗嘴了,赶紧找6明文说说。
这天晚上,6德文跟6明文睡的,兄弟两嘀嘀咕咕半夜,一惊一乍的嗓门越来越大,还是薛花花起床骂了人,他们才安静睡了。
清晨,薛花花和6红英在灶房弄早饭呢,兄弟两就窸窸窣窣穿着草鞋出去了,喊腰驼背的模样活跟做贼心虚的人差不多,薛花花拿着铲子,朝外喊了声,“老大,干啥去呢”
院坝里的两人身形一僵,昏暗的光线中,6德文挺了挺脊背,声音夹着虚势,“妈,我和二弟上工了,待会再回来吃早饭。”
薛花花不知两人抽什么疯,“天都看不清,保管室门都没开,你俩上啥工啊,找不着事情做就把鸡笼扫了”
6德文苦了脸,和6明文对视眼,想到生产队即将生的事,两人哪有心思扫鸡笼,恨不得敲锣打鼓的告诉知青们生产队可能有大事生,人人提高警惕,不做出卖国家信息的好同志,岂料没出门就被薛花花拦下了。
6德文四下看了看,神秘兮兮进了灶房,“妈,我和二弟不是闹着玩的,昨晚我们讨论了很久,一致认为生产队的氛围跟诡异。”
薛花花翻了个白眼,重重地挥了挥手里的铲子,“我看诡异的是你们,鸡笼的竹子朽了,去砍竹子重新搭过。”
6德文讪讪扯了扯嘴角,朝薛花花跟前走了两步,捂着嘴小声说,“妈,是真的,咱生产队可能”话还没说完,就看他妈挥着铲子打了过来,吓得他撒腿就跑,音量骤然拔高,“妈,妈,我错了,这就扫鸡笼去啊”
没了伙伴,6明文也瞬间老实了,扫鸡笼的扫鸡笼,拆鸡棚的拆鸡棚,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要薛花花说,但凡兄弟两嘀咕些乱七八糟的事绝对就是太闲的缘故,骂他们几句再给分配点活,两人保证没心思作妖,追根究底,两人就属核桃的,隔三差五不捶捶两人就不痛快。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两人作妖的能力,扫完猪圈背着背篓去田野割猪草时,6建国唉声叹气地来找她,“花花,是不是你骂德文和明文了,兄弟两神经兮兮的,我看脑子不太正常啊。”
“他们咋了”薛花花侧腰,拿出背篓里的镰刀,沿着小路边走边割草,完全不把6建国说的话当回事。
见状,6建国再次叹了口气,眼神瞄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我这两天没啥事,想把公路的草割了,德文两兄弟前脚贴后跟的围着我,那眼神,活像看桌肉似的。”不仅6德文和6明文,还有知青房的几个知青,黑亮亮的眼神,看得人心慌,要不是他行得端坐得直,非以为被他们握住把柄了呢。
“我看他们皮紧了,别管他们,有啥重活累活全给他们,别让他们闲着。”
“我倒是想啊”6建国皱了眉,可兄弟两不是时时刻刻围着他,而是休息时来的,他管不了啊,“中午你跟他们说说,别没事就缠着我,我偷偷跟你说件事,你别和别人说啊”自行车的事他早想找个人说道说道了,这不没来得及吗,况且县里没通知啥时候去拿,他怕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事情黄了可就丢脸了。
薛花花狐疑地瞥他眼,6建国咧着嘴笑得高兴,“县里说奖励我辆自行车,以后开会啥的也方便。”
都是沾了薛花花的光。
“你割公路的草就是为这个”
6建国不好意思地嗯了声,“这件事我就跟你和我媳妇说了,你别到处说啊,等自行车回来,你们有个啥事借来用就是了,咱生产队有今天,离不开你的功劳。”也就薛花花他才舍得借,换作其他人,想都别想。
薛花花笑了,“啥我的功劳,全是你领导得好的原因,没有你,咱生产队还是盘散沙呢。”想到昨晚6德文他们眉飞色舞聊间谍的事,大致猜到两人想什么,“老大他们就是闲的,待会我说说他们去。”
6建国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后脑勺,又说,“其实也没啥,他两啥性格我还是知道的,惹不了事,少跟知青房的人搅在一起就行。”
闲聊两句,6建国又说了遍孙桂仙家里的情况,“我看她几天是起不来了,猪场差人的话和我说,我暂时顶着,没啥事我得继续割草去,得在自行车回来前把公路整理出来。”平时去公社大家喜欢走小路,小路近,以致于走公路的人不多,所以杂草才越来越多。
薛花花摆了摆手,看赵彩芝在田埂上割猪草,沿着那个方向去了,话说刚走到田埂间,就看不远处地里干活的6德文和几个男知青蹲在地里,朝小路上挑着箩筐的中年男人神神叨叨,不是薛花花耳力好听到几人说什么,而是6德文鬼鬼祟祟,半遮半掩的动作,绝对有问题,尤其当6明文偷偷摸摸凑过去后,她更加认定有问题。
逢赵彩芝喊她,薛花花应了声,边割草边往地里走,周围有眼力的都看出薛花花是奔着偷懒的6德文和6明文去的,今天不知哪儿不对,以往最积极卖力的兄弟两懒散得很,整个上午,挖地挖了不到三分之一,得不得就钻一起说悄悄话,休息的空档还围着队长不肯走,怎么看怎么都像出事了。
而此时,沉浸在抓间谍任务里的6德文完全没注意到薛花花的靠近,他的目光定格在羊肠小道灰衣男人的身上,那人虎背熊腰,头上缠着破布,走路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结合早上队长欲言又止的情形来看,此人很有可能就是间谍。
6明文扯了扯6德文袖子,偷偷盯着四处张望的男人,急得嗓子眼快跳出来了,“他真的是间谍你们说队长知不知道”
“队长经常去县里开会,间谍的事儿肯定知道,没看他天天在公路上割草,没准就是守株待兔的。”6德文有理有据的分析,“只是没想到人家是走小路来的,队长呢,公路上咋没人了,咱得赶紧通知他啊”
6明文伸长脖子往公路望去,内心更加焦急,“队长不见了,大哥,咋办啊,要不要我大声喊声”话说到这,6德文毫不犹豫往他脑袋拍了下,“不中用的,人家是间谍,你这一喊,他不得跑了”
在场的知青没人说话,仔细注视着男人走路的姿势看,半晌,有知青抵了抵6德文,“德文同志,你觉不觉得有点眼熟”
6德文推他把,“哪个和间谍眼熟,你梦游了吧。”
经知青说,其余知青也注意到了,别说,还真有点眼熟,就年前吧,生产队来了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大冷的天,两人头上戴着草帽,走路的姿势就像现在这样,歪歪扭扭,像喝醉了酒似的,不过当时他们不是进村,而是从村里出来
“德文兄弟,你就没觉得他像你家亲戚”知青小心翼翼向6德文求证。
“我看是你家亲戚吧”他们家亲戚,除了不走动的,哪个亲戚他不认识啊,就眼前这个裹着破布看不面目的男人6德文正诽谤着,对方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对上的那秒,双方立即受了惊吓似的尖叫起来,同时,男人踉跄了下,掉头转身就跑,活像大白天见了鬼,连箩筐掉在地里都不要了。
知青们“”瞧瞧这狼狈样,除了赵彩芝娘家人谁干得出这么丢脸的事儿来啊。
6德文啊啊叫了几声,正欲喘口气,扭头看薛花花板着脸,目光阴恻恻地盯着自己,又是连声尖叫,连带着6明文和几个知青都跳了起来,薛花花是比6建国还恐怖的人,当下几人啥心思都没了,拿锄头的拿锄头,找镰刀的找镰刀,该干什么干什么,半点不敢耽误。
几秒的功夫,地里的人就跑得剩下6德文和6明文了,6明文在旁边挖地,他想跑来着,但不敢,只得把锄头扛在肩头,心虚的低下头。
“杵着干什么,杵着天上就能掉粮食下来是不是,我看你们吃了几顿饱饭又了不起了是不是”
6德文悻悻然,“不,不是,妈”怕薛花花动怒,6德文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李知青说看见个贼眉鼠眼的人进村,我们这不怕是间谍,聚在一起甄别甄别吗”说到这,6德文就没个好气,哪怕来个小偷也比赵成刚强啊,等等,不对,赵成刚来干什么,年前趁着他们不在偷偷让赵彩芝借钱借粮给他们,才多久的时间,死猪不怕开水烫又来了,看薛花花要说什么,6德文急忙打断她,顺势抓起地上的锄头,“等等啊妈,等我逮到赵成刚那个龟儿子再说。”
说着,急急朝赵成刚跑的方向追了去,“赵成刚,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老子说过,下回再敢过来,看着你一回揍你一回。”赵家都是些吸血鬼,赵彩莲她们都不管赵家人死活了,也就薛花花心软,过年啥的会让赵彩芝背粮食回去,他们不感激就算了,年前趁着他们赶集不在家,兄弟两又是背背篓又是挑箩筐的来借粮借钱,赵彩芝不借给他们,他们就在院坝里打滚,要不是他和6明文先回来,保不准兄弟两会动手抢呢。
他是真气了,拿起墙边竖着的棍棒毫不迟疑就朝赵成刚打了去,赵家兄弟当场被吓得尿了裤子,跪地求饶说再不敢来了
才多久,又打他们主意了,今个不劈死他,赵成刚还以为自己是吓唬他呢。
听到他的声音,前边的赵成刚索性连扁担也不要了,扔了就往前狂奔,很快就翻山不见了影儿,地里干活的人看得忍俊不禁,冲薛花花喊,“花花啊,你家德文是越来越能干了,赵家人以后估计都不敢再来了。”
他们生产队的条件比周围好多生产队都要好,这条件一好,家里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就都来了,除了借粮就是借钱,好像他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借人家还不高兴,在外到处说你的坏话,可以说,村里就没有哪户人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性格硬气些的还好,性格软的简直被欺负得不成样子,借了粮食不说,还得像龟孙子似的伺候人家。
所以,看到6德文摆出这副杀人的架势,很多人觉得羡慕。
6德文追过山头,看赵成刚打了鸡血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自己也不追了,杵着锄头站在那,对着赵成刚方向破口大骂,隔壁地里干活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纷纷抬头看了过来,直到赵成刚的身影消失,6德文才停下来,想到他妈还在地里等着,扛起锄头,蹭蹭蹭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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