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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踢开装鞋的袋子,大大咧咧坐下,翘起二郎腿:“这么不情愿,跟他说去呗!”“不跟他说。”她的眼睫毛真长,一眨一眨的,像个洋娃娃,“说了他又生气,生气身体又不好,那样我也会很难过。”欧翔嗤笑一声:“反正都难过,你还是选择牺牲他,看来你也不是怎么喜欢他嘛!”她睁大水灵灵的眼睛,特别认真看着他:“就因为他是最重要的人,我才会这么做,他肯定也明白的……不跟你说了,你又不懂。”
“你才不懂!个小屁孩儿,跟我装深沉!”他将装鞋的袋子踹到她跟前,“试鞋去,别到跟前给我丢脸!”一双双婚鞋,风格迥异,艳丽梦幻应有尽有,她就近拣了一双红色细跟,腻白的脚刚往进伸,一双手却忽然蛮横地将鞋挪了位,欧翔近一米九的个头,蹲在地上,埋头在一堆女士鞋里捣腾来捣腾去,拿出一支不满意就朝后丢,丁叮铃哐当仍得遍地都是,惊得婚庆公司的人忙不停蹄地又蹲在后面收拾他乱仍的鞋。
最后摸出一双镶钻水晶鞋,他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然后捧着她的脚,轻轻往鞋里放。她的皮肤很白,一双脚更是玲珑小巧,五个脚趾头齐齐排成一列,像她的人一样乖巧,大概是穿着拖鞋沐着风,脚板凉凉的,他的手心温暖,握住的时候就轻轻揉了两下,穿好一只,再穿另一只,最后松开的动作慢了几拍,头顶的人小声抱怨:“好了没呀!”
他一瞬间如梦清醒,像触了电似的扔开她的脚,猛地站起来,一边挽袖子一边火大:“这么臭,半年没洗过了吧!”一句话怔住全场,小姑娘脸红红,尴尬地小声辩解:“哪有,每天都洗的。”看着她那样子,他的火气又腾地全跑不见了,十分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踢踢踏踏走去骚扰来帮忙的人。
方案初步定下来,傍晚的时候人都走了,欧翔也不知道消失在哪里。她窝在沙发上,注视那套挂在墙角的婚纱,房间的光线很暗,朦胧中看不太真实,风一过的时候蕾丝纱边轻轻飘起,她没怎么设想过自己的婚礼,但更没想过她的婚礼会是这个样子,两个没有感情的人怎么能结婚呢?那一刻她真想逃,但也只是想想,如果她有那个胆子,也就不会是现在的竹青青了。坐了很久,她又拧开地灯,翻开一张新婚请柬,看到两个人的名字赫然写在上面,心里十分颓然,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怎么睡过觉,整夜整夜睡不着,这时候不知是想太多累的,还是屋里太静温度正好,她捏
着请柬,侧躺在沙发上竟就这么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后来不知道是几点,欧翔拎着外卖进来时还吆喝了一嗓子,鞋也没换就往里走,边走边咋呼:“土老帽儿快出来帮我把这玩意儿吃了,买多了丢了浪费!”叫了一遍没回应,他就一路走到她房间门口,准备叩门的时候才发现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顿了顿,轻手轻脚走过去,放下袋子后,扯过毯子往她身上盖,盖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的眼睫毛上挂着泪珠,请柬上的字早被泪水晕染,她睡着了,可在梦里也是哭着的。
“……傻子,什么都不懂,你哭个屁!”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心在那一瞬间五味陈杂。你懂什么呢,你知道我当初教你骑马的心思?你知道我教你跳舞的用意?当你把本该给他的礼物转送给我,可曾知道我早已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你的落寞,当你和他昭告天下走在一起,可曾知道我有多难过,你知道我听说你病了,抢车跑去看你的事?你知道我买了东西折回校医室,看见他坐在你跟前的事?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结婚?为什么不喜欢看你落泪?你知道全天下为什么我只对你凶对你蛮横不讲道理?
他目光如水,静静看着她,很久之后才替她往上拢了拢毯子,第一次卸下铠甲,毫无防备地自言自语:“你个土老帽,本大爷才不稀罕你!”
那一晚竹青青睡得特别沉,醒来之后都忘记自己在哪里,半天回过神才想起自己快要结婚,抑郁扑面而来,抬头却看不见墙角的婚纱和鞋。正纳闷,就看见满头乱发的欧翔从阳台回来,手里抱着一筐刚烧完的废纸灰,他不满她的诧异,凶巴巴地吼:“看什么看!老子反悔了,不和你结婚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竹青青张大嘴,吃惊了半天:“但……但是……”一句话没说完整,就被欧翔粗暴地打断:“他娘的,老子不是那么没血性的人,这场戏还继续陪你演,这中间你爱去哪去哪爱见谁见谁,老子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看见。”见她还坐那儿发傻,随即下了逐客令:“你还走不走,不走老子反悔了……”她如被释放,头发乱蓬蓬,脸都来不及洗,当场跑了出去。欧翔在客厅中间站了一会儿,咚地扔下框子,纸灰腾飞飘满整座房子,他闻着火烛味自己骂自己:“我真他妈的犯贱!”
竹青青跑了很多地方,没找到人,打了很多电话,也没有人接,她甚至跑到他原来的办公楼下等,俩小时后却等来了章书航的白眼,他看她的眼神十分鄙夷,一句话不说,叫保安将人撵走。短短几天,好端端的一个人却突然消失了一样,怎么找也没有一点线索。接近黄昏的时候她还想到了海坨山的马场,一路打车过去,却只见到老马一个人,老马还认得她,就是记不得名字,姑娘姑娘地叫了半天,还特别兴奋地要请她喝茶,最后她憋红了脸说明来意,老马也很吃惊:“没有呀,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姑娘你见了他,叫他常来玩儿,还有……那个……把小陆子也带来,母马生仔,我还没他擅长接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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