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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枝江把右手搭在叶湑肩上,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给她:“只要咱们目的是一样的,你身上的秘密,又与我有什么干系呢?坐。”
她重给叶湑泡上茶,说:“我们在座的各位袍哥兄弟,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一不偷,二不抢,全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做不出逼人就范的鲁莽事来。”
“正式介绍一下吧,这里是重庆仅存的、最后的袍哥公口。我这些兄弟,”北枝江手指转了个圈,指向在座的袍哥们,“都是没有家的人。”
“递地图的这个叫阿勇,今年十九。十年前在外打工的父母过年回家,出车祸身亡。”
“在酸辣粉店给你带路的是罗二,生来带病,被父母扔到别人田地里,吃百家饭长大。”
“在宝轮寺前卖龙须酥的张老太,儿子儿媳嫌她累赘,好几年不联系,和死了没两样。”
“至于老神医,早年跟随师父在川北采药,一待就是二十年,耽误了娶妻的年纪,独身到现在。”
“当然还有李老坎,你母亲将你带走,从此音信全无。可你们不知道李老坎他一直守在朝天门附近,生怕你们回来找不到他。”
“你看,我们聚在一起,也只是想在过年时,能有人陪着看看春晚,能够一起吃顿年夜饭。毕竟重庆冬天没暖气,人多了,才熬得过这大冷天。”
叶湑把头微微偏着,掩盖了眼底的情绪。
家人吗?至少他们还有这么多人陪着过年,比她幸福多了。片刻过后,她道:“告诉我,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到底生了什么。”
北枝江慢慢闭上眼,高声道:“老神医。”
老神医起身,踱步过来,向北枝江颔:“大爷。”
“你来讲。”北枝江站起来,背过身去,给他们留出空间。
老神医冲叶湑一点头,坐在了四方桌旁,而后从怀里摸出一个薄薄的白色本子放到桌上。封面写着医院和李老坎的名字。
“这是?”叶湑蓦地抬眼望向老神医。
他展开来摊到叶湑面前,与她对视:“这是老坎的病历单,你可以看看。已经到了肝癌晚期,就算没被人杀害,也活不久了。”
叶湑捏紧拳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出事前几天,老坎怕同屋的瘸子起疑,装作面瘫来黄桷坪找我开方子拿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吃药也只是为了求个心理安慰......他疼啊,怎么不疼?不吃点药,连觉都睡不着。”
老神医把病历单收好:“大爷要老坎去大医院,治疗的费用她来出,但老坎啊说什么也不干。他说自己活不成了,去医院就是浪费钱。后来,也就是老坎出事那天下午,他赶到交通茶馆,给了我一小钱感谢我给他看病,然后他就说要去找大爷说事。我听他的语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
听到这里,叶湑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北枝江。
“莫要误会,那天老坎来这里找大爷的时候,兄弟们都在。离开磁器口时,天都还没黑。他出事应该是在晚上。”老神医解释道。
北枝江轻叹一口气,走到摆放茶杯的橱柜面前,弯下腰从柜子里抱出一包东西,那东西用牛皮纸包着,显得沉甸甸的。
她道:“那天下午老坎来找我交代后事,把他这些年攒的钱全数给了我。他说等他死了,就把这钱送给同屋的那个瘸子......我当时虽然心里不好受,但也没想那么多。哪知道当晚人就没了,我总觉得不对劲,就没动这钱,想等找到凶手后再给瘸子。”
“你怀疑瘸子吗?”叶湑问。
北枝江耸了耸肩:“我可没这么说啊。”
叶湑用眼睛丈量这钱的数量,估摸着有两本字典那般厚度,但面额不大,多数是五块、十块大小。算下来,应该也有两三万的样子。
袍哥素来重情重义,李老坎或许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袍哥们,瘸子就如同他的家人一般。等到他死了,还希望在瘸子遇到困难时,兄弟们看在那是老坎“家人”的份上,能够帮上一把。
大概是不抱希望了吧,老坎在最后的日子里一句也没提过女儿。也是,都十多年了,要回来早该回来了。或许他幻想过妻子女儿在另一座城市过得很好,或许他还为此感到高兴,即便是那个世界里不再有他的位置。
北枝江扭动两下脖子,把颈椎弄得咔咔作响。
“不过我北枝江罩着的人,哪怕他只剩下一天的时间可活,我也不允许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提前收走他的命,不说提前一分钟,就算是一秒都不行。老子管他牛鬼蛇神!哪怕他是阎王爷,也绝不能行!”
第17章匿名信
老神医早已经悄悄退回自己的位置去了,北枝江重在四方桌前坐下:“不是说你有办法找出凶手吗?怎么个找法?”
叶湑眼皮一麻搭,盯着北枝江没吭声,半响之后才说:“没法子。”
“怎么着,这是拿我们寻开心啊?”北枝江声调拔高,语气不满。
“这么多人在屋子里坐着,我哪敢啊。我这个人呢喜欢清静,人一多,就紧张。”叶湑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北枝江,一杯被她拿起来,往虚空中敬了一敬。
说完一仰脖,将茶水饮尽。
北枝江觑着四周的袍哥兄弟,笑了笑:“怕什么,都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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