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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弄明白怎么回事,焦点问题被一位大个子提出来:“怎么个抬法?多少钱一斤?”
“一分。”
“还不够跑腿的。”
“二分。”
“还不够耽误工夫的。”
“三分。”
“还凑合。走吧伙计们,咱们去吧!”大个子身高嗓门儿也高,一声召唤,十五六条庄稼汉都响应。他们搭好对儿,有拿筐的,有带杠的,雇了辆手扶车,“砰砰砰”,颠着跳着跟他来到海边。到了海边王长才现还有位女的,挺高的个儿,大眼睛挺精神,和大个子一副抬杠。
“哟——这么多的海蜇,这么大的海蜇,真喜欢人儿的!”这人说着,两手抱起一个,滑溜溜凉森森的挺舒服!玩弄了一会儿便放回筐里,感觉胳膊和肚皮热辣辣地疼痒,用手一挠,立马浮起一层红斑,疼痛感加重,方知这东西不是胖娃娃,不能随便抱,虽是离了水,但蜇人功能仍存留着。
大个子意识到了这一点,上船拾起捞子给伙计们装,他有劲,握住捞子柄,一捞子撮两三个。他的搭档,那位三十七八岁的俊女人也上船协助,她用捞子撮了一个装筐都很费劲,但她挺机灵,看到船后台有个洗脸盆,拿过来两手握住,往海蜇里用力一摁,一只海蜇滑进盆里,“哗”地倒入抬筐,既灵便又快捷。于是,十四人七抬杠,你来我往,船上的海蜇在很快地减少。
被蜇的是位三十多岁的墩实汉子,胳膊和肚皮很快红肿起来,并且奇疼奇痒钻心。但他仍坚持着抬,并且和别人一样,溜满一筐,一百五六十斤,一路小跑,但跑着跑着就坐到沙滩上——他坚持不下去了,一脸痛苦。
“你去找医生看看,打个针,是不是过敏?”王长说。墩实汉子痛苦地蹙着眉:“大、大哥,我、我没带钱。”王长大票小票掏出一把:“你要多少?”
“先借我二十。”
墩实汉子离去,大个子立马接替了他的抬杠,使抬筐没有减少,只是装筐的力量薄弱了??。大伙儿只有自己装,装满再抬走,这样,减少一人并没有影响进度。
“抬完给我们抬,我们那儿还有一船。”有人说。
“我们那儿也有一船!”
“我们那儿有两船!”
“我们……”
王长的船没抬完,后面就有五六家船等着他们去抬。大个子小声对伙计们说:“后面不能三分了,得五分,你们看见没,哪有抬的?”这事儿真让大个子看准了,船工们捞海蜇累得筋疲力尽,那还有力气再卸船?跟王长一样,花多少钱也找人卸。大个子他们由三分长到五分,到下半夜,每个人的力气和精神都从肩膀、两脚在沙窝里艰难的跋涉消耗尽,倒在沙滩上仰面朝天,嘴里念叨:“给多少钱也不抬了,累死了!”话刚说完,又有人过来找,大声吆喝,“给你们六分!”
“不抬!”
“七分!”
“不抬!”
“八分!”
亲——娘!他真添,八分,从船上装到筐里,四十米的路程,过完秤倒下,这一斤八分钱就到手了!一趟,五六分钟,十几块钱就到手了!这比种庄稼土里赚钱太快太容易了!“伙计们勒勒裤腰带干吧!这阵儿不挣钱啥时挣钱?挣了钱咱去下饭馆子!”大个子这一鼓动,伙计们又都来了精神,忘记了饥肠辘辘,忘记了一宿的疲劳,迎着东方天际愈来愈亮的晨曦,又奔向另一条负载沉重的船。
男女客户
王长在十个池子腌满了八个的时候心里开始着急:得赶紧找客户卖掉,否则将没地方腌了!他把船交给老周,自己专找客户。
怎么找,坐火车去深圳广州上海找?人海茫茫,如大海捞针。那又怎么办?俗话说:跑找不如坐等,干脆我来个守株待兔,经过这几天的轰动,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不能没有自己找上门儿的。于是,他搬了块石头,坐在大道旁的墙根下,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他们的服饰上判断是不是“老客儿”。
打量了两天,都是些从附近农村来抬海蜇的本地人,他们挽着裤腿,穿着农田鞋,大多穿蓝黄衣服,头短而不整,身着垫肩,抬着荆条筐,一帮一伙地向海边涌来。抬价也由八分落到了三分二分甚至一分。
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地面热气扑脸,王长汗如水洗。等得很是上火,很是焦躁,他恨海里出这么些熊幌子!吃,吃不了,卖,卖不了,还搅得干不了其他营生,真是些祸害……第三天的下午,一男一女摄入王长视线:每人背着个黑色旅行包,从东边走来。男的四十岁左右,一头浓黑的分,光泽而又朝气,脸皮白而细腻,和海边男人的棕黑脸膛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再看女的,更是鲜花一朵,风采独树:披肩长,短袖花格衫,短的月白裤,细跟儿白凉鞋小巧玲珑,整个人是又苗条又时尚,尤其脸皮白里透红,令海边被海风和暴日加工成棕红脸色的女人忘情瞩目,咋舌羡慕人家城里人像刚从鸡蛋壳里剥出来。王长的目光锁定他们以后,心里“咯噔”一下:要找的人来了!他们一定是远地方来的客户。王长心里这么想,身不由己地站起,两腿生风般向他们迎去。
王长这人不会笑,再加上心里着急,此时的状态一定是带有兴师问罪的味道,要不走路的人怎么都惊愕地闪开着他呢?揣测这人可能看见了欠他钱或偷了他东西的人,他们驻足看事态展。
王长大步流星地走到那个男人的跟前,抓住人家的手,把男人吓得往后挣拽:“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我、我让你看看我的海蜇,我等倒池子,给钱就卖。”
男人情绪稳定下来,这是他到山东遇到的卖蜇第一人,一点圈弯没有。都说山东人直爽,果然如此。“走,看看去。”他对女伴说。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王长走进他的加工场。掀开石棉瓦。
两人都一愣,男人说:“大哥啊大哥,你这是加工些什么?好东西让你糟蹋了,你这样的海蜇卖给谁去,谁敢要?”
女的则抿嘴笑。
两人的表现像炸弹爆炸,惊得王长心哆嗦,急问:“怎么了,没加工好?”
“你这哪是加工,你这只是囫囵腌起来,并且只搁盐没有矾,海蜇软得像棉絮,真可惜!”
“听你话儿腌海蜇还用矾?”
“那当然!海蜇全靠矾拿住,离开白矾,海蜇别谈加工。”
王长心情沉重起来:怪不得别人说自己腌有风险,果然应验,怎么办……他心情沉重得像放进一砣石磙子,这是十七八万斤鲜蜇,没白没黑受累不说,光付抬工钱就八九千……难道,难道就这样报废了吗?王长知道褒贬是买主,买卖人儿都会这一手儿,于是便说:“你再往下掏掏,下面的强,价钱好说。”
“大哥你怎么不相信人呢?我说过,你这不是加工,是腌,并且还是不使白矾的囫囵腌,不能上市场,谁也不能要。”他对女伴儿说,“看起来这里加工海蜇真是盲区,别人也不一定有成品。”
女伴儿说:“看看去。”两人要走。
“别走!”
王长一把抓住男人的手:“你不能走,你教会我加工再走,我送你几船海蜇!”他情急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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