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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母亲来了（第1页）

那天深夜，慧明在梦中突然惊醒，迷迷糊糊的仿佛听见母亲的叫门声，慧明侧耳听了一下，好像真有声音，急忙披衣下床去开街门，街门一打开，果然见母亲和大弟赶着大车站在门外。杨妈一见慧明就踉跄地扑过来，一把抱住慧明就号啕大哭起来，嘴唇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呢喃：“我的娃娃！我的娃娃！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我想的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大弟也在旁边抽抽噎噎地哭得说不出话来，不停的拿袖子擦眼泪，慧明一见心里惊异不定，又见母亲和大弟脸色蜡黄，瘦得只剩皮包骨了，赶忙问：“妈，你们这是怎么了？家里生什么事了吗？”

杨妈哭得说不出话来，慧明赶紧扶着母亲，让大弟把大车赶进院，卸下车，拿上东西进了屋。

屋里慧英也已起来，杨妈一见慧英，又一把抱着慧英哭了起来，哭了一会，母亲和大弟先看了看孩子，夸赞了一会孩子，母亲又羞愧地说：“唉！家里啥也没有，也没个给娃给的东西。”说着又哭抹起眼泪，慧明心里急得起火，赶紧说：“妈，咱先别说这些了，先说说家里到底怎么了？”

母亲这才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家里生的事。

原来家里已经好久揭不开锅了，大弟和二弟因为在大车队，队上管饭，才能勉强吃饱，队上规定吃的东西不能往家带，大弟就常常偷偷在袖筒里或兜兜里藏上点吃的，回来给母亲和弟妹们吃，最小的四妹和五弟已经饿死了。

慧明听了，如遭雷击，她没想到因为生孩子，她才几个月没回家，家里竟生这么大的变故，慧明抱着母亲痛哭了一阵。

母亲拉着慧明的手，哽咽着说：“你知道不，耀雄都差点没了。”说完就又痛哭起来。

“啊!三弟怎么了？”慧明一听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颤声问。

三弟耀雄是兄弟姐妹中最出众的一个，他长相英俊，聪明伶俐，懂事体贴。在学校里，他一直担任班长，学习成绩优异，品德高尚，深受师生喜爱。1959年生活困难时期，耀雄每天只能拿着一个烧洋芋去上学，尽管如此，他仍然是学校的第一名。后来，连烧洋芋也没有了，耀雄无法继续上学。老师多次到家里劝说，对杨妈说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不上学实在太可惜了。耀雄也不想放弃学业，挣扎着去了几次学校，但最终还是因为饥饿无法坚持，不得不中断了学业。老师们无奈地去家里看望，最终也只能遗憾地放弃。

几十年后，他的校长和老师们仍然对他念念不忘，为他因饥饿而不得不中断学业感到遗憾。

母亲最疼爱耀雄，慧明也最喜欢他。

慧明还记得去年六一儿童节，她为三弟亲手缝制了一件洁白的衬衫和蓝色的裤子。当三弟穿上新衣，作为学生代表轻快地走上讲台时，他的眉宇间充满了自信，高挺的鼻梁、明亮的眼睛在他线条清晰的脸庞显得异常英俊。他笑容灿烂、纯真，声音清澈悦耳。

慧明站在台下，眼望着台上帅气的弟弟，心里无比的自豪和骄傲。如今听到如此优秀的三弟差点死了，慧明被惊得目瞪口呆。

母亲哭了一阵，忍着泪接着说：“唉，就在前天，我在外面忙地里的活，慧兰急匆匆地跑来告诉我，‘妈，我觉得三哥的情况不对劲。’我一听耀雄出事了，吓得腿都软了，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只见耀雄头软软地歪在枕头边，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吓得魂都没了，撕心裂肺地喊了几声：‘耀雄，耀雄，你怎么了？我的娃，你不要吓妈，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呀？’喊了好几声，才听到耀雄用微弱的声音说：‘妈，我怎么看不见你了？’”

说着母亲又哭了起来，慧明急得赶紧说：“妈，你先别哭，赶紧说，后来怎么样了？”

母亲抹了把泪，接着说：“我一听，眼睛都看不见了，还能活吗？一屁股坐到地上，急得六神无主的两手不停地刨地，一边哭喊着：‘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你三妹慧兰赶紧拿来一个约莫半寸宽二寸长的小抽抽对我说：‘妈，姐姐拿来的面，我还装下一小抽抽呢。’我一听一骨碌翻起来说：‘赶紧，赶紧，赶紧用铁勺子搅些伴面汤给你三哥灌上。’”

“一会，伴面汤搅好后，我抬起耀雄的头，一勺勺慢慢给灌下，灌完后又把家里的面袋子抖了抖，又抖出来一点，又搅了一勺伴面汤，给耀雄灌下去。过了好一会儿，耀雄才低声对我说‘妈，我现在就能看见你的影影子了。’我才松了一口气，完了又开始愁，现在灌醒来了，以后怎办呢？”

“晚上，耀雄睡在我身边，摇着我的胳膊，不停的央求我：‘好我的妈呢，你找姐姐去，你找姐姐去，说不定姐姐有什么法子。’我愁说：‘你姐姐能有什么法子？一个人的粮三个人吃，娃娃又小，能有什么法子？’”

“耀雄不停地央求我：‘好我的妈呢，你去，你去呀！说不定姐姐能想出办法来。’一晚上耀雄不停的央求，我渐渐被说动了，才决定来找你想想办法。”

慧明听了，忍不住又跟母亲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又问：“那你来了，他们吃什么？”

母亲叹口气说：“第二天准备走了，我又愁了，你说这走了三天两日也回不来，家里一口吃的没有，娃们怎么办呢？最后思来想去，想起家里还有个12斗麦子换下的石头眼镜，急忙找出来，也顾不得可惜不可惜了，你大奶家不是人口少吗，我思想的她有存粮，就找她换了一升小米。回来给娃们熬了稀稀的小米汤，让娃们吃了，又嘱咐慧兰：‘就这点米，你计划着吃，每顿少放点米，熬稀些，节省着点吃，等我们回来，不要一下子吃完了。’慧兰点点头说：‘嗯，妈我记下了。’安顿完，我才趁天黑和耀奎套上大车偷偷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