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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一片寂静,静得仿佛能听见点滴下落的声音。
属于医院的刺鼻消毒水味冲散病房刻意营造出的温馨氛围,暖黄色灯光照耀下,病床上的女人依旧显得脸色苍白,她紧闭的嘴唇乌紫,眉间忽的皱了皱,看起来略显痛苦。
有谁在梦里喊她。
“佳佳……”
“佳佳,你劝劝你爸爸,让他把房子买了治病,这都是身外之物,哪有命重要啊。到时候出院了,你姑父和我商量了,我们城东的屋子空着的,他们搬进去就行,你不用操心。你爸他呀,”电话那头的女声明显哽咽了,再说话已然泣不成声,“他就是担心你和你妈。他怕人走了、钱也没了,最后什么也没给你们留……你劝劝他……”
秦佳一整个傻掉了。
前天她还和妈妈通过电话,妈妈声音憔悴,在她的询问之下,只说是店里生意太忙了,她还劝妈妈不要太累。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就接到姑姑的电话,秦父已经癌症晚期,怕她操心,全家都瞒着她一个人。
眼泪唰就掉了下来,耳边是阵阵嗡嗡的耳鸣,秦佳一阵头晕目眩,双腿一软,跌坐在凳子上。
她快要不能呼吸,强忍着定住情绪,还是语不成句,“姑姑,我……我知道,我马上给,给他打电话……”
“好孩子,好孩子。你也照顾好自己啊,有什么困难和姑姑说。”秦父病情恶化,秦姑姑怕有个什么万一给父女俩留下遗憾,这才给秦佳打了这个电话。
秦佳挂了电话更晕了,心跳一阵快过一阵,压制住呼吸,每一次吸气都是巨大的困难,她颤抖着双手拨通秦父的电话。
“爸,”一个字刚出口,眼泪再次决堤,冲刷脸上还未干的泪痕,“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你,你还好吗?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哎,你爸我好着呢,”秦父憋了一口气,声音故作洪亮,“是不是你姑和你讲的!她呀,她……唉,我没事,我好着呢。佳佳,你别担心我,你好好学习。咳,咳咳……我好的很!”
秦父越劝,秦佳的眼泪越多。
“你……唉,爸,别骗我了,”秦佳深吸一口气,尽量缓和情绪,“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先治病,爸爸,命才是最重要的,你别担心我,我马上毕业了……”
“谁和你说的!”秦父打断秦佳,脾气突然一下有些暴躁,“咳,咳咳咳……又是你姑在瞎说!卖什么房子啊我卖房子!”
“爸……”
“你在学校好好读书,”秦父的语气仍然严厉,“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大人的事大人会解决,你做好你自己的就行!”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秦父没给秦佳再说话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无数的蚂蚁从心脏爬到全身,像被热锅煎熬一般,秦佳在寝室坐立不安,她立刻向导师请假这次项目研讨的组会,买了最近一班的高铁票回家。
秦佳站在校门口,看着打车软件上“距您还有4分钟”的提示语和一段标红线路,来回踱步、焦急不安。她没收拾行李,也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在寝室时夹在脑后的抓夹,现在依旧歪歪扭扭地夹着,发丝凌乱,碎发散在额前,整个人像在逃荒。
一辆暗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秦佳面前,不偏不倚,正好挡住秦佳。秦佳往旁边让了让,车却没有开走的意思。
后车窗缓缓落下,是何旭培。秦佳导师这次产学研项目的合作方,也是投资方。
他和其他投资的老板不同,有什么重要的讨论,何旭培偶尔也会到场。如此重量级的人物也会亲临讨论现场,秦佳和同门一致认为这个项目非同小可。
现在在校门口碰到他,想必也是来旁听这次研讨。这次研讨难道十分重要么?
秦佳不可察觉地往后退了小步,“何总好,您来参加研讨。”
“嗯,上车,一起去。”何旭培微微颔首。
秦佳突然生出一丝心虚,也许是因为这次研讨的缺席,也许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家事,“我今天有点事,不去参加讨论。”
对方没说话,就看着她,只看了几秒钟的时间。不知是不是本来就心烦意乱,秦佳觉得这几秒真是漫长,眉宇间夹了些催促的神情,不等何旭培开口,便指了指校门的方向,“您去吧。”
何旭培薄唇动了动,微微点头,转而对司机说,“走。”
看着奔驰车的车尾缓缓驶进校门,秦佳莫名松了口气。
打车软件上,车标卡在标红路段没有移动。
初冬的风冷冷地吹在秦佳脸上,她冷得直跺脚,心里暗自催促,快一点、快一点。
暗黑色的奔驰轿车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停在秦佳面前,在她发抖跺脚之时,落下车窗,“上车,送你。”
秦佳犹豫片刻,选择接受何旭培的好心。她绕到车另一边上了后排,紧靠车窗,和何旭培之间隔出一个人的空缺。
“谢谢何总,我去高铁站。”
轿车平稳行驶在公路上,汽车和汽车擦身呼啸而过的响声此起
彼伏。车内两人谁也没有讲话。
秦佳其实并不爱冷场,她虽不是聚会中最能活跃气氛的那一挂,但也不会放任冷场氛围的蔓延,若是人际交往中冷场,秦佳总会率先开启话题。
此时此刻,秦佳没有心情。
她向前倾身,半抱住前面的座椅靠背,语气有些焦急地对司机说,“您好,可以开快一点吗?”
司机没有应答,秦佳忽觉不对,扭头问何旭培,“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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