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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愿意。”
祁序挣开青年的手,脑子忽然随着这一声拒绝清醒了似的,猛然站起身来,起身时踉跄了几步,目光直视着眼前这个人。
“我不管你们祁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今天来,只是想查清真相。”
“混账,说的是什么话!”祁正清也站了起来,面色如霜。这会如果不是碍于祁序并非他亲子,又常年离家在外,念及他死去的兄长的情分,他已经出手教训这孩子了。
他向来严苛,对后辈更是如此,前几日被仗罚的祁盛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不能下地。
祁三淡定得多,他只轻嗤了一声:“你们祁家……你倒撇得清。”
流了一半祁家的血,可笑他只这样说了一句就能斩净。
这么多年,这样世世代代的埋下的苦,若能斩净倒好了。
他定定看着祁序,目光不似看他,倒像是透过它怀念什么人似的,眼神是温润无波的春日的泉,许久,他才说。
“没人能知道真相还全身而退,阿序,你要真不愿意,现在离开祁家,再不要回来。就当你没有过父亲。”
祁正清垂在身侧的手闻他这几句话收紧了,手背上青筋跳动,口中一滞是想说什么,被祁三摆手阻止了。
“走吧。”祁三不再看祁序,只这样淡淡命了一句,不再言语。
他分明苍白清瘦,面有病容,说话时也总是低缓匀停,却无端使人无法违逆。
祁序只觉得不敢再问,也不知道再问什么。往事和现实纠缠交错,零零碎碎砸了一地,他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头绪。他察觉到眼前人无边的惘然和那些思绪背后无穷尽的时光的秘密,他知道不能再往里窥探。
他听着祁三的语气,又想起了他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店名。
苦生。
职业原因,他跟各种阴暗面的人打过交道,见识过无数病态而罪恶的口述和自白。他本能地读到一种神秘的危险,并不似狂风猛兽那样迅疾,而是黯然浸透人骨髓的毒。
他往后慢慢退了几步,只向叔叔道了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祠堂。
高高的房梁之下,无数牌位沉默望着,暗香缭绕中,只剩下两个人。
祁三含笑道:“这孩子像你。”
祁正清面有怆然之色,又颓然跪倒在祁三腿边,青年这次伸手抚上他的肩膀和发顶,他也便如同渴望长辈爱抚的孩童一样靠在青年膝弯。
祁正清年岁将至不惑,当是手握权柄威严正盛时,却在他面前显出从未有人见过的无措和顺服来,这样诡异倒错的模样,在他们两者之间因这样坦然地态度显出和谐。
“跟你当年一样倔,”他拍祁正清的头顶,教训不懂事的顽劣孩子一般的动作:“你刚从外疆回来那会儿,一股子冰碴子死拧的劲儿,抽断了我多少根鞭子还记得吗?”
祁正清把脸贴到他腕际,眷恋地嗅着他手心温凉的,古旧香料与草药萦绕的余味。
“是我无能,没有教导好子孙。”
祁正清哑着嗓子,语气歉疚不安:“这几个孩子都不成器,恐怕……我哪天把老二家的小荣带来给爷看看?”
三爷摇头:“那孩子心思重。”
于是只是沉默,两人都不再言语。许久,祁三才怅然叹出来:“这样也好,我原本只诺了大哥护佑祁家百年,早仁至义尽。放你们自在,也叫我自在。”
就这样过了半月,春雪化了,一切如常。祁序日复一日忙着,工作性质使然,他少有清闲时候,日子风一样迅疾,好像前些天的那些事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深夜幽静时,他睁眼面对着暗色朦胧的窗户,脑海里浮出些烟尘味儿的印象。
半知半掩的秘事才最折磨人,四年前死去的那几个女孩的遗容也在他眼前晃。
因这些心事,他过得郁郁,心情少有舒畅的时候。
这天是午休时间,几个人坐在一起插科打诨,隔着窗户,队里的小徐一眼就看到了正从警局大门风风火火往里走的李琦琦。
李琦琦来局里的时候穿了件波西米亚风大裙摆碎花长裙,外罩一酒红色大衣,走得太急,索性从大厅就把高跟鞋脱了在手里拎着一路小跑到办公室,流苏上细小银饰丁玲晃着,妆容精致,一进屋就把大衣脱了往椅背上一挂,头发随意一抓拧了个丸子头开始吭哧吭哧在文件夹里翻。
办公室里一众小伙子日常相处的女警衣着大多堪比尼姑,哪里见过李琦琦这幅面貌,啧啧惊叹声不断,就连向来被笑称木头的祁序都多看了几眼。
“哟,让我看看这是谁家小姑娘擅动警方文件了,长得好看也得拘留的哈。”
“去去,忙着呢。”这会儿李琦琦满头汗地翻找,没空跟他们撩闲。
倒也不是李琦琦不规矩,她平日里也都衣着简朴,工作为便,今天她轮休,满心期待着要出门跟小姐妹去逛街打卡,结果刚化完妆出门没多久就接到出外勤的张队的电话,叫她拍一份资料发过去。那个案子的归档一直是她接手的,在电话里跟办公室值班的人描述了几分钟无果,上边又急着要,只能自己赶回来干活。
等她终于忙完,这才舒了口气,成了平日里那个活泼小姑娘。
她在内勤柳姐面前转了几圈,裙摆飒然飘着,乐滋滋问:“好看不好看不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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