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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汝愚沿坊墙高走,若鸟隼般向城西疾奔而去。徐汝愚早在宛陵时,对沂州城的各种情形已是研究得一清二楚,知道城西是贫民区,其间鱼龙混杂,混迹其中隐迹身份最是恰当不过。
沂州城远离东海战局,未曾像济安府诸城那般实行宵禁,虽是入夜已久,西城狭窄街巷依旧有不少行人往来。
徐汝愚早在济安时已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茸须绞去,束成髻,横叉一支铜钗,露出清峻的瘦脸。他沿着沂州西城的巷子慢慢走着,不时看见路侧半掩的门扉里透出绯红灯影,流莺暗娼吐出莺吟燕语招唤流连于此的恩客。
沿街多有人露天蜷缩睡下,破袄露絮,不挡夜寒,于梦中也瑟瑟抖,更有甚者,单衣蔽体,两三人蜷拥在一起以挡寒流,生怕一旦睡去会冻死街头,强振精神,漠漠注视行人走过。
徐汝愚看了此中惨状,暗自神伤,忽有一个瘦弱身影向自己撞来,一时不觉给他撞了个正中,见是一个小孩,生怕误伤了他,忙散去自提聚的丹息,却觉那人伸手掏入自己怀中,一把刁住他的手腕,这才看见他污浊的面孔上扑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
那人凄声哀求:“大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听他语音娇媚,疑为女声,再细看去,见其唇红齿白,颈脖干净的地方,肤脂腻滑,有着温玉一样的光泽,果真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徐汝愚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说道:“我叫太平郎。”
徐汝愚笑出声来,说道:“我看出你是个女娃,你若要我放过你,就要老实回答我。”
那人说道:“邵如嫣。”说完别过头去,神色倨傲望在空处。
徐汝愚说道:“带我去家食店,我晚饭还未吃。”
一路上露宿街巷的流民莫不怒目注视徐汝愚,不时有人跟缀在他们身后。
徐汝愚哂然笑道:“你在此人缘不错,他们都是偏袒你的哦。”
邵如嫣虽被徐汝愚掣住手腕,但知道强援马上就会闻讯赶来,夷然无惧,也不再做出的楚楚可怜的样子,冷眼看向徐汝愚,也不接他的话头说下去。
两人来到当街的一处食店,进去在临街窗的一边坐。徐汝愚让店小二先温一壶酒上来,看向邵如嫣,问她:“你要吃些什么?”见她不答,便自顾点了两样寻常的菜肴。
店门口已聚集了三四十个精壮的汉子,眼中满是敌意,似要将徐汝愚生吐活剥了,邵如嫣与那群人暗中手语,徐汝愚装作未曾瞅见,自顾自的饮着杯中酒,片刻半壶酒已然下肚。
“啪。”一人抽过旁边一条长凳,大马关刀的在徐汝愚身前坐下。徐汝愚眉毛一挑,却见眼前这人三十一二岁的年龄,肌肤黝黑,似是均匀抹了一层墨迹,双目精光炯炯,体态沉稳而匀称,双手指节粗大,坐在那里生出一种霸横的气势来。
那人说道:“在下沂州叶翩鸿,能否请下到舍下一聚?”
徐汝愚知道他是沂州龙蛇,沂州西城的地下势力大半由他控制,心想:这女娃份量倒重得很,竟能劳动叶翩鸿亲自出马。淡然一笑,道:“此间的美酒不错,叶兄若不嫌弃,不妨也喝上一杯?”
叶翩鸿身后一名壮汉骂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翩鸿怒目止住那个继续说下去,转眼换上笑脸,对徐汝愚说道:“如嫣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客,这席酒算我叶某人请了为她赔不是。”
邵如嫣不明叶翩鸿何以如此低声下气,心中委屈,道:“叶大哥……”
叶翩鸿喝道:“不要多说,回去再收拾你。”
邵如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低垂螓,咽咽不语,一付惹人怜爱的模样。
徐汝愚淡淡道:“我只是对西城不熟,烦请如嫣姑娘领路而已。”说罢,松开如嫣的手腕,兀自饮酒。
邵如嫣先前始终挣脱不开他的手掌,只觉有软索扣住自己的手腕一般,越挣扎越紧痛,待他松手放开自己,捋袖一看,却连一个红印也瞧不见。自己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以前偶有失手,苦主莫不被她楚楚生怜的样子所惑,不予追究,今日却被徐汝愚拘住逛了大半个西城,认识自己的人多半都瞧见自己窘况,颜面尽丧。翻手为掌,就向徐汝愚攻去。
叶翩鸿阻挡不及,情知不妙,不得已十指屈拗成虎口,向徐汝愚抓去,希望他无暇对邵如嫣还以辣手。
徐汝愚挥袖一带,将如嫣拨到身前,挡住叶翩鸿的攻势,叶翩鸿急忙收住拳势,脸上惨白一片,显是给自己的丹息回冲所致。徐汝愚滞住邵如嫣的肩,压住她的身子使她蹲在自己膝前,说道:“你的脾气倒不小。”
门外候着的三四十名汉子一齐涌进来,将徐汝愚围得个水泄不通。店中本没有什么食客,此时食店掌柜将门合上,与二个伙计也围了上来。
徐汝愚说道:“看这架势,叶兄果真是西城的老大?”
叶翩鸿投鼠忌器,挥手让手下散到一旁,只余六名显是身手最为出众的汉子站在自己身后,合成一股慑人的气势威压徐汝愚。三四十名汉子散坐各处,却恰好将徐汝愚遁逃的方位封死。
叶翩鸿冷冷道:“兄台果真是有备而来。”
徐汝愚说道:“我解释有用吗?看来你很在意如嫣姑娘,还你就是。”说罢,一掌撩向邵如嫣腋下,力一摧,邵如嫣的身子直扑叶翩鸿而去,声势骇力,疾风带得烛火摇曳不定,几欲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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