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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锦瑟眼波暗转,虽处众人之中,却神游他处,唱得偏是极尽哀婉的那一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君莫问一把纸扇任轻盈,君莫问粉墙黛瓦芍药圃,君莫问一盏海棠酒温婉入喉是否能释怀;只看两道水袖抖落出十丈软红,却歌不尽人世间离合悲欢。
锦瑟柔软的腰肢旋转着慢慢的低下去,最后双腿交错盘坐在地上做半躺半卧之状斜看屋顶的雕梁画栋,缓缓地唱出最后那极尽惆怅的一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歌声既停,屋子里却静的出奇。
终是杜玉昭风月场上的功力最深厚,率先咳嗽一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静,然后偷偷地瞟了叶逸风一眼,说道:“锦瑟姑娘这一曲真是天籁之音。曲子好,唱词更好。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妙的曲子。大哥,我添五百两。”说着,他便从腰间的绣花荷包里摸出了一张银票,压在叶逸风之前推到姚黄面前的那张五百两银票上。
叶逸风淡然一笑,说道:“姚黄还没唱呢。”
姚黄早就服了输,听叶逸风说这话,忙上前福身说道:“锦瑟姑娘才艺双绝,奴家输了,且输的心服口服。”
叶逸风嘴角的笑意更浓,目光如流波般转过看着蓝苍云和欧阳铄说道:“姚黄的曲子大家都是听过的,老三和老四以为呢?”
欧阳铄忙竖起大拇指笑道:“二哥极少夸人的。既然二哥都掏腰包了,兄弟更是没话说。”说着,他又摸出一张银票来叠在那两张银票上。又转头对锦瑟说道:“你这首曲子的唱词真是妙不可言,有吞梅嚼雪、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象,我刚才只沉浸在曲子里,偏生这会儿只记得前面一句:红藕香残玉簟秋。这就很好,我说,你可不可以把后面的一并写下来,让咱们好好的欣赏欣赏?”
锦瑟笑道:“这倒无妨,只是四少爷您得多加点银子。”
欧阳铄一听这话立刻皱眉,撅起嘴巴朝着蓝苍云求救。
蓝苍云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哥,其实论心计,咱们兄弟们早就对您服服帖帖了。您又何必弄这么一出?”想让我们掏钱给你的女人买笑脸就只说罢了,何必整这么麻烦。
叶逸风侧目看过去,蓝苍云已经面色平静的摸出一张银票慢吞吞的推过去,说道:“我可没你们那么阔绰,我这儿只有二百两。”说着,又极为不情愿的嘟囔着:“这曲子再难得也当不了吃喝,用得着出这么高的价儿么?”
叶逸风却不理他,抬手把四张银票往锦瑟那边一推,挑眉笑道:“拿去吧。”
锦瑟学乖了,只微笑着上前福了一福,说道:“不知道这些银子够不够还大少爷的柴米油盐帐呢?可别我刚拿过来还没暖热乎,又被您给夺了去了。”
叶逸风皱眉,脸上立刻闪过不悦之色。
欧阳铄忙打圆场:“我说锦瑟,我大哥都发话了,你还叫什么真啊?我三哥的话你还没听明白啊?”
锦瑟笑了笑,说道:“听是听明白了。只是不敢相信大少爷而已,这也没办法,他总该是一变再变,连我这个‘近身侍婢’都摸不清他的脾气呢。”锦瑟说话的时候又专门把‘近身侍婢’四个字咬的重了一些,抬手收银票的时候又给了叶逸风一个白眼。
叶逸风却并不计较,只吩咐道:“取纸笔来,去把这首词写下来给你们四少爷拿回去好好地品鉴品鉴。回头若是令尊查问你的书时,也好拿来搪塞一二。”
欧阳铄被揭了短,立刻做了个鬼脸冲着锦瑟笑了笑。锦瑟亦回他一个鬼脸,转身去那边书案跟前坐下,取过毛笔来认认真真的将这首流传百世的《一剪梅》写在了纸上,然后轻轻地吹干了墨迹,送至欧阳铄跟前,又笑道:“四少爷,您交代的事情锦瑟可办好了。就算您没银子给了,也要记得您欠了锦瑟一个人情哦!”
欧阳铄接过那张素白的宣纸来,只展开一看,便惊讶的叫道:“这是你写的字么?!”
锦瑟一点也不意外,只淡淡一笑说道:“不然是谁写的呢?”
欧阳铄细细的看着纸上娟秀优雅的簪花小楷连声惊叹:“哎呦呦,我的老天爷!大哥这次真是捡到宝贝了!啧啧……这一手小字竟是比咱们红罗公主的字还俊俏啊!了不得,了不得……”
锦瑟不知这红罗公主是谁,但屋子里的众人却都十分的清楚。本朝女子并非他朝可比。并非提倡什么无才便是德。当朝长公主红罗层蒙先帝万分宠爱,因从小喜欢练字,皇上便请了书画名家入宫教授。后终成一方大家,为当朝闺阁书法之典范。
然红颜薄命,红罗公主只活到一十八岁,尚未出嫁便香消玉殒。她生前所书的诗词曲赋便被先皇收进了皇室藏书阁。然也有流出宫中的只言片句却被人一再吹捧,如今已经成了神话般的存在。
今日欧阳铄竟把锦瑟的字跟红罗公主相比,可谓‘语惊四座’,众人的目光便刷的一下都聚集到他手中的那片白纸之上。
试探
叶逸风神色冷峻,目光盯着那张素笺半晌不说话,心里确是狂喜无比。
这真是太叫人意外了——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居然有这些本事。诗词背得好可以说她天资聪颖,头脑好用,或者说她天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这一手好字呢?凡是读过书写过字的人都知道,一手好字的练成只有靠日复一日的苦练。再聪明的孩子若不加练习,写的字也拿不出手。
可锦瑟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怎么可能有时间去练字,又跟谁学习练字?可以说是她母亲闲暇之时苦心教导,可那样的家庭里她母亲苦心教导她这些做什么?倒不如教她如何做做针线活更现实一些。
心里想的越是多,脸上便越是平静。叶逸风终是微微一笑把锦瑟写的小字轻轻地折叠起来,放入腰间的荷包之内。
欧阳铄不满的嘟囔着:“哥。你好歹给我们看一眼嘛。这么着急就收起来了?”
叶逸风不理他,只抬头看着锦瑟,又垂眸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座位,淡淡的说道:“坐吧。”
锦瑟早就站的腿疼了,一直不坐下是因为他老人家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她捉摸不透这位一句话可以决定自己去留生死的家伙这会儿在想什么,所以一直忍着脚疼左右移动着身体的重心,没有贸然的坐下去。他一开口,她便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然后直接端起那杯温凉的茶来一饮而尽。
叶逸风淡淡的吩咐:“欧碧,倒茶。”
欧碧不敢怠慢,忙取了茶壶转过来给锦瑟斟茶。锦瑟抬头冲她笑了笑,说道:“谢谢了。”
“姑娘不必客气。”欧碧对锦瑟的道谢有些意外,微微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四个花魁中她最小,又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衫,很是轻灵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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