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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柔神情呆滞。
沈之砚,过去端方自持的翩翩君子,眼下她竟被撩拨得心弦乱颤,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搁。
他在家这么干,顶多算是闺阁之乐,今日赴宴,要是叫人瞧出她唇上胭脂不全,恐怕全京城的官宦之家,都要对沈侍郎的情趣津津乐道了。
对着她的呆样,沈之砚嗤地一声笑出来,引得阮柔戒备侧目,横他一眼,带些不忿扭开头去。
不得不说,从前这人清冷自持,她便也跟着恭顺,颇有几分拘谨,如今却不知哪里升出一股勇气,有胆当面违逆他了。
以沈之砚的敏感,阮柔的戒心本该让他恼怒,此刻却莫名奇妙地被取悦,看着这般鲜活的她,只觉身心舒畅。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他长腿一横坐过去,右手探出揽在她肩上,仍旧包扎纱布的手掌横亘眼前,阮柔这下倒不好再跑。
“别动。”将她鬓间那支紫玉镂金扁方稍微扶正些,修长的指捋过冰凉流苏,亲昵口吻中带些宠溺,“簪子歪了。”
替她整理好头饰,沈之砚大大方方坐回原位,面上云淡风清,漆眸幽邃,像在欣赏即将落网的猎物。
丰淖园位于城西,此时路上马车渐多,都朝着同一方向行驶。
皇家园林并不归属个人名下,阮柔也是昨日听他说了,才知今日做东的是长公主,这倒叫她想起前世的一则传闻。
不时有马车从旁经过,并行间向这边招呼,沈之砚忙于应酬,不再将注意力时刻放在她身上,阮柔神情微冷,唇边带些嘲讽。
离得正门不远时,一辆驷驾华盖马车驶到近旁,窗帘掀起,露出一张儒雅周正的脸孔。
裴安笑意吟吟,“之砚。”
“老师。”沈之砚向他微微倾身,师生二人同出一辙的温雅清隽,连眼角唇畔的笑意,也如同一副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师正要找你。”裴安和煦向他招手,“来,与我同坐。”
沈之砚眸底闪过凌厉冷锋,面上却是一贯的温良,从善如流应了声,吩咐车夫停车。
阮柔坐在远离车窗的一角,清楚看到沈之砚重又带上旧日面具,向她有礼却疏离地微一颔首,“我先过去。”
他上了对面马车,车夫一扬鞭,并驾齐驱的四匹健马嘶鸣一声,轮毂辘辘向前行去。
阮柔这才微微掀起一线竹帘,瞥间那边窗下言笑晏晏的二人,唇边嘲讽更深。
女眷的车马停在西门,下了车,姚氏赶紧拉了沈幼舒走到阮柔身边,“弟妹,今日你可要关照些舒姐儿。”
她把手里的人往阮柔面前推,尴尬地赔个笑脸。
沈之砚亲自把人从祠堂接出来,是跟老夫人明着叫板,寿安堂一整日没动静,姚氏看出老夫人服软的意思,今日出门时对他夫妇说尽了好话,就差卑躬屈膝。
然而沈之砚却一改平日里对堂嫂的客气有礼,回应颇为冷淡,这就让她更慌了神,得罪阮氏她不怕,顶梁柱可万万得罪不得。
此时阮柔有心刺姚氏一句,“今日东园有马球赛,年轻公子们都聚在那边,肯定也有不少夫人带自家姑娘去瞧热闹,堂嫂不如陪舒姐儿也去看看,我膝盖疼,怕是走不了那么远。”
“这个……我脸生得紧,京城这些夫人小姐大多认不得。”姚氏强笑一声,伸手来搀阮柔的胳膊,“比不得弟妹在京城长大,人际间比我熟络。”
沈幼舒到她另一边也挽住手,“堂嫂跟咱们一道去嘛。”
阮柔被她两个一左一右架起来,不动声色抽出姚氏那半边,“堂嫂这话真是抬举我了,我从前在家便极少出门的,里头那些人也认不全。”
这话倒不是谦逊,阮府妾室当家,出门在外免不了被人指点议论,因此方苓从不参加宴会,连带着阮柔姐妹也极少出门应酬。
姚氏便冷了颜色,讪笑道:“从前是从前,如今你可是三品诰命夫人,比这里大多人家强不止一星半点,总之一句话,弟妹,今日这事是老夫人吩咐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阮柔微笑颔首,她宁愿姚氏这么冷着脸,也好过堆一脸皮笑肉不笑,转头安抚地拍了拍沈幼舒的手。
她也不放心,照姚氏的行事作风,把小姑带到马场,一个不好闹出笑话,舒姐儿的名声才真叫毁于一旦。
这时节,各路女眷要先往花厅拜见主家,她们三人进去才知,长公主根本不曾现身,只有几位女官代为招呼客人。
厅中衣香鬓影、环佩叮咚,四处暗香浮动,拢共近百人之多,依着身份高低,座席井然有序,丝毫不显凌乱。
衣饰华丽、神态端庄的诰命贵妇,全都在前排座椅上,有的慢条斯理饮茶,也有跟左右之人小声交谈。
她们身后,则是各家跟来的小辈,多是未出闺的姑娘家,莺燕笑语,此起彼伏。
阮柔在前排落座,姚氏则不情不愿跟着沈幼舒坐在了后面。
这边侍女刚奉了茶上来,一个女官走至近前,躬身一礼,“沈夫人,殿下有请。”
周围说笑声顿时一静,投向阮柔的目光带了诧异。
端宁长公主地位尊崇,如今除了皇后及几位得宠妃嫔,可以说是大益朝地位最高的女子,深居简出多年,少与勋贵权宦交往。
今日办这赏花宴,到场的人中不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侯夫人等一二品诰命,到目前为止,无一人有缘得主家召见。
这位沈侍郎的夫人到底何德何能,长公主竟独独邀她入内相见。
阮柔心下也是诧异,更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起身时见姚氏冲她挤眉弄眼,又去推沈幼舒,要她带人进去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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