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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鸢听着声音耳熟,叫人停了轿子,往外一看,正是迟雪庄跟前的小厮刘誊。
刘誊见着他,已经呵呵笑了起来:“二少爷好,我们少爷在船上等着二少呢。”
“你怎么在这?”齐鸢惊讶。
刘誊道:“少爷说二少爷可能会提前过来,怕二少爷认不出哪个是我们的船,所以让我在这等着接人。”
齐鸢笑了笑:“你在这等多久了?”
“没多会儿。”刘誊笑呵呵地在前面引路,“二少爷,这边走。”
齐鸢下了轿子,随着刘誊一块往桥头走去。
暮风渐起,湖水上漾着淡淡余晖。行人渐渐稀少,桥边的船只倒是渐次亮起了灯笼。
齐鸢往前一看,便见迟家画舫停在了不远处。迟雪庄正站在船头上,一身银色暗纹的白底袍子,被晚霞映出绯色。刘誊看到自家主人连忙大喊,迟雪庄转过身,见到齐鸢时已然弯起唇,眉眼致致,未笑含情。
齐鸢恍然一怔,多日不见,迟雪庄愈发神清骨秀,回望时双眸熠熠生辉,眉宇间亦有坚定之气,仿佛一夜间便脱去了以前的谨慎温和,变得成熟睿智许多。
这番变化,应当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喜事。
齐鸢心下疑惑,登船后,他跟迟雪庄见过礼,便干脆先问:“迟兄可是有什么大喜事?”
“你终于肯陪我泛舟夜游,这难道不算大喜事?”迟雪庄含笑看他。
齐鸢哈哈一笑,先行进入船舱,里面果然已经摆好了一张八仙桌,美酒佳肴刚刚摆上。
迟雪庄见齐鸢并不接茬,神色略有失落,不过随即遮掩住,跟在后面道:“要说喜事,的确有一桩。”
俩人对坐入席。齐鸢问:“什么喜事?”
迟雪庄道:“你可知道本朝公主选驸马的事情?公主当年一眼看中了驸马,但圣上说驸马是个秀才,不好尚主,等驸马考中了举人再为俩人赐婚。我叔叔前几天来信,说公主大婚就在今年了。朝廷现在已经准备好了大赦天下,广开恩科。到时候无论是白身还是童生,只要能得名士巨儒的举荐,便可直接参加制科考试。”
齐鸢听得愣住,吃惊道:“你说什么?要开恩科?”
“正是!”迟雪庄笑道,“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去找你的。褚先生在朝廷中有同年,桂提学对你也十分喜爱,我叔叔皆时也会为我们扬州的士子出份力。齐二,依你的才学,参加制科考试必中无疑。朝廷只要开恩科,你必将一步登天啊!”
第96章
齐鸢听着迟雪庄的话,陷入沉思。
公主选驸马的事情他还真知道一些,当初齐鸢参加顺天府道试,以十岁之龄夺得案首,便有不少人慨叹,说那位排名第二的太倒霉,竟然跟神童同科道试。
而那位道试第二,就是被公主看中的驸马爷。
后来齐鸢因得罪皇帝被禁足在家,倒是听到下人在背后议论,说那位驸马不愿尚主,惹得公主大怒。没想到六年过去,这桩婚事才有了进展。
不知道驸马爷是喜是忧,但开恩科一事对天下士子来说倒是件大喜事。
尤其是这次朝廷开的是制科考试,所谓制科,即朝中大臣举荐看中的学生。这些被举荐的,无论白身还是生员,只要参加一次预试,通过之后便可进入崇政殿,跟新科进士一同参加殿试。
制科取士的士子,地位终究比一步步考上去的进士要低一些。但跟进士们相比,其中节省的可是数年光阴。
齐鸢若是能参加制科考试,那就不必再等三年的乡试了。
可是朝臣荐举并非易事。齐鸢心里清楚,自己这个扬州府试案首的身份,跟参加过道试、乡试的学子们没法比。更何况除了往科举子,各地还有风流名士,朝臣们也自有门生故旧的后生要提拔……迟雪庄的叔父,到时候肯定是保荐迟雪庄。桂提学的门生那么多,最可能推举的应该是落地的举子。
至于自己,恐怕还真未必有这运气。
迟雪庄见齐鸢沉思不语,也渐渐琢磨了过来:“齐二,你担心自己参加不了?”
齐鸢道:“大宗师门生众多,未必会记得我。更何况对褚先生而言,我年纪还小,他一直怕我年轻冒进,希望我在科举上磨砺几年稳定心性。这制科考试是为捷径,老师未必同意我去。”
迟雪庄愣了会儿,不由点头:“也是,而且制科考试的士子地位到底差些,将来在仕途上也会受到限制。”
齐鸢捏着酒杯,听到这话笑了笑。他忽然想起当日谢兰庭戏言,要齐鸢的官职在他之上。谢兰庭是三品大员,齐鸢的官职想要压过他,走制科的路子还真是不合适。
“齐二?”迟雪庄喊了一声,见齐鸢回神,无奈道,“这雪花酒容易醉,你先吃点菜。”
说完取过小碟,亲自给齐鸢布菜,语气温柔:“你尝尝这次的酒菜合不合口味。板栗烧鸡和生烧南腿是我家厨娘新学的做法。其他的几样也都是按你的喜好做的,蟠桃燕窝里只有虾丸、鱼肉和火腿,桂花鱼翅也只用了蛋黄和虾仁。你不喜欢鸡绒,这些菜里便都没放。”
朋友小聚,齐鸢并不习惯对方来布菜,与迟雪庄对饮几口后,见后者净了手,在一旁给他剥虾仁,忙道:“有劳迟兄,我自己来便可。”
迟雪庄道:“你以前都嫌脏手,赖着让我帮忙的。怎么现在反倒客气了?”
齐鸢微顿,道:“当初是小,现在我们都多大了,更何况……”他琢磨着怎么开口,跟迟雪庄讲小纨绔的事情。
迟雪庄却抬眼,脸上的喜悦之情渐渐黯淡下去,一错不错地望着齐鸢。
齐鸢轻咳一声,拿起酒杯:“迟兄,这杯酒……”
“齐二,”迟雪庄却突然打断他,抬手按在了齐鸢的手背上,“其实……我有话跟你说。”
齐鸢愣住,动作僵滞了一下,惊讶地抬头看过来。
灯光下,他肤白胜雪,眸光潋滟,平日里的冷意也淡了几分。此时茫然地望过来,迟雪庄喉头一紧,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失了勇气。
他欲言又止,左手按在齐鸢的手背上,紧张地轻颤了几下。
齐鸢回过神,垂下眼微微一笑,倒是顺从地放下了酒杯:“迟兄有话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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