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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看就是故意捣乱的……”
“看那人年纪这么小,连生员巾都没有,这是进去玩耍的?”
殿外众人议论纷纷,其中有在前几天评文时认识了齐鸢的,此时便忍不住为他说起话来,“那是扬州府的府试案首齐小公子,这位文章可是称绝。”
“对,齐小公子的八股很有魁首之像,就连乔景云都称赞不绝。”
另有几个平时吟诗作曲的,虽然不认识齐鸢,但对幽玄此举很是不满,此时也道:“便是捣乱又如何?如此雅集盛事,改了规矩也不说,有谁比咱社首更胡闹吗?”
他们几个便是以诗见长的,文章遴选他们几个自然排不上,但要是拈几首小诗,他们或许也能入殿呢。刚刚齐鸢那份讥诮的话便让他们十分畅快。
“但不管怎么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下海口,一会儿他如何收场?我看扬州府的人今年要丢大脸了”
“对啊,又不是那种才子神童……”
外面数百人嗡嗡议论,吵闹不休。
明伦堂内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幽玄被气得眼前发黑,这个齐鸢三番五次跟自己作对,今天自己若不给他一个教训,将他从这里赶出去,日后还有何颜面留在望社?
“齐公子看来是天纵奇才了!”幽玄气极反笑,心中已经有了计策,对齐鸢冷笑道,“既然公子信誓旦旦能对出诗句,我等若不给公子这个机会,日后难免落人口舌,说我望社没有容人之量。然而今日本就是我们望社盛会,齐公子若是真有才学,我等拜服。齐公子若是口出狂言蓄意捣乱,那幽某也不得不说一句得罪了!”
他说到这一顿,转头向枫林先生一礼:“先生,此事关乎我望社颜面,望先生主持公道。”
言下之意,便是希望枫林先生不要插手阻挠,偏袒齐鸢了。
枫林先生微微皱眉,然而如今殿内的几十名士子都闭嘴不言,殿外的人又越聚越多,他即便有心偏袒齐鸢,齐鸢的恶名也要传出去的。
如此,不如让这孩子吃个教训,免得他一直这样莽撞随性,日后吃大亏。
当然,这之前他要再给齐鸢争取一次机会。
“诗咏唱和乃是风雅之事,二位如今却存了兵心。”枫林先生摇摇头表示不赞同,又暗示齐鸢:“鸢儿,你可想好了?”
齐鸢肃然一拜:“学生想好了。”
枫林先生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点失望神色。
幽玄自觉奸计得逞,立刻冲众人道:“如此,大家也做个见证。幽某出题之后,齐公子若是首答之人且诗意通顺,那幽某愿请齐公子入首席而坐。当然,若齐公子没能做到,那幽某便要请齐公子离开望社盛会,再不得进入虎栖山了。”
殿内外的士子们神色各异,有担心齐鸢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乔景云暗道要坏事,倾身去拉下齐鸢的胳膊,着急道:“齐贤弟,这社首我不争了,你快别跟他赌了……”幽玄此举是要侮辱齐鸢,坏他名声。
其他士子们也纷纷劝说,唯有孙辂迟疑半晌,抬头问:“师弟,你真有把握?”
他想到了不久前的玲珑山上,当初谢兰庭也是要设计赶齐鸢下山,结果被齐鸢反讽了一顿。小师弟天纵奇才,也不是莽撞之人。
果然,齐鸢点点头:“有。”
孙辂心里便有了底,转身安抚乔景云等人。
局势已定,不多会儿,有侍女为众人送上了五色笺用以写诗。殿中安静下来,众人只等幽玄出题。
幽玄早已想出了一道极难的题目,此时便跟逸禅先生低声聊了几句,假装在讨论出题,片刻后,他才微微一笑,冲众人道:“逸禅先生的栖园清幽雅致,我等有幸在此集会,应当赋诗以诵之。因此,今日首题便是‘题栖园’,各位可写园中之景。因齐公子要争答首题,所以我们便限“齐韵”,诗中要嵌的字为堤、脐、低、梯。”
众人起初听着要写栖园景色,都觉理所当然,纷纷点头。然而听到限的是“齐韵”,且挑出来的几个都是极难入诗的字眼后,大家便又傻了眼。
“堤”还好说,“脐”和“低”“梯”等字如何入诗!
江西分社的几位擅诗之人也皱眉沉吟起来,心里多少有点恼怒——幽玄要为难对面的齐鸢也就罢了,可是他就没想过,齐鸢做不出来,他们也做不出来啊!到时候首题无人应答,望社岂不是都要难堪!
眼看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小少陵”思索许久,也为难起来。
他熟读诗词,硬要拼凑出一首也可以,但估计意思可能不通不雅,到时候只能强辩了。幽玄此时需要的是他抢首答,先将齐鸢赶下山,算了,不通便不通吧。
“小少陵”紧皱眉头开始磨墨,幽玄看他已经有了动作,再看齐鸢端坐不动,笔墨都搁在一旁,终觉出了一口恶气,忍不住冷笑起来,“齐公子,你不是已经有了吗?怎么还不见你的大作?”
“不急。”齐鸢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抬眸一笑,“我若做的太快,岂不是太不给幽社首面子?当然要等等。”
“年轻人莫要口出狂言、胡言乱语!”幽玄冷冷看着他,“你若做出来了,为何不动笔?”
“小少陵”已经磨好了一点墨,迟疑地抬笔。齐鸢含笑看着,就在他落笔的前一瞬,齐鸢突然道:“既然如此,各位,齐某便献丑了。”
说完起身离席,冲众人一礼。
才要下笔的“小少陵”猛地愣住,落笔不是,不落笔也不是。他迟疑的功夫墨迹从笔尖滴落,在纸上晕出黑黑的一团。他却恍然未觉,只直勾勾地盯着含笑出席的少年,跟其他人一样满目震惊。
“鸢儿……”枫林先生也吃惊道,“你果真作出来了?可不许再写打油诗了。”
齐鸢愣了愣,心道小纨绔做了多少打油诗讥讽人?自己倒是也会,但今天这番,当然不能太儿戏了。
他冲老师长揖到底:“学生此作自然比打油诗稍微规矩一点。”
说完不再啰嗦,转身一指——明伦堂外,栖园的风景尽收眼底。
“水势兼天山作堤,诸云烟树望中齐[1]。”
首句便嵌了“堤”字,且此意通顺,状景自然,殿中人听得明白,忍不住轻呼出声。
殿外的几百人却因声音嘈杂,听不清楚,急急询问。于是殿口有人低声转述,“齐公子作诗了,首句是水势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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