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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霜紧绷着身子躺在榻上,她闭着眼睛,忽然想起了兰溪苑院子里种着的几株杏花树。
三四月份是杏花开得正好的时候,满树清雅,幽香疏淡。
今晚这场忽如其来的暴雨一下,明日起来,怕是只剩下满地落英。
她惦记着杏花树,一心只期盼着这场骤雨能够快些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她听见窗外的雨声似乎停了,轻轻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地睡去了。
只是衔霜才刚松口气没多久,躺在她身侧的人却忽然坐起了身子,出了声:“怎么哭了?”
她愣了一下,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果真摸到了一片潮湿。
她竟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哭了,泪水打湿了枕头。
衔霜过去的确是个爱哭的人,但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掉过眼泪了,尤其是在霍则衍面前。
她一直记得,记得当时在雀岭山,她因为霍则衍的伤势忍不住落泪时,他面上浮现的厌烦神情,和那句不耐烦的“有什么好哭的”。
她不想一直被他嫌弃,也不愿意因为眼泪被他看轻,所以后来即便是心里头再难受,再委屈,也总是强忍着不肯在他面前再掉一滴眼泪。
霍则衍看到衔霜的眼泪时,心中有一瞬间的慌乱,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缕慌乱因何而来。
他想起自己适才的所作所为,心里不免有些发虚,声音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强硬了,试探着问她:“是刚才……弄疼你了?”
见衔霜好半晌没有搭理自己,霍则衍皱了皱眉,掀开了她身上盖着的锦被。
衔霜顿觉身上一凉,倏地睁开了眼。
看着霍则衍伸手探向自己,她心中立时一惊,脸色也变了变,正想比划着问他还要做什么,手却被他按住。
“别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大自然,“朕只是想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衔霜并不太想给他看,但奈何实在拗不过他手上的力道,左右她同他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尽了,便也随着他去了。
霍则衍看过她泛起红肿的伤处后,面色凝了凝,少顷后,吩咐外头的宫人拿来了热水和伤药。
珠儿拿着备好的物件,看了一眼最里面垂落下来的帷帐,犹豫着问道:“陛下,可要奴婢来近身伺候姑娘?”
隔着帷帐,里面传来了的霍则衍的声音:“退下吧。”
珠儿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将物件放在里屋的檀木桌上,应了一声“是”。
听见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霍则衍拉开了床榻前遮挡的帷帐,起身去拿桌上放置的盆和药膏。
见他拿着物件朝自己走近,衔霜也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慌忙地同他比划:【陛下,奴婢自己来就可以了。】
看着眼前这个惊慌失措想要拒绝自己的女子,霍则衍心下有些不悦。
他堂堂大晟的天子,头一回这么“伺候”一个人,对方还压根就不领这份情,简直不识好歹到让他有些气急败坏。
但想着衔霜身上被自己弄出来的伤,他便也压下了这几分火气。
他一手按着在自己怀里乱动的人,一手去拿浸在热水里的毛巾,故意同她提议道:“既然你还这么有力气折腾的话,不如一会继续?”
这句话果真相当好用,衔霜一听,很快便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上过药后,霍则衍再度上榻时,里头躺着的人却不自觉地往里侧了侧。
他自是留意到了她的反应,但到底也没说些什么,只是拧了拧眉心,伸手想将她肩头处的锦被掖得更紧。
谁知觉察到他的触碰时,衔霜的身子猛然缩了缩,勉强支撑着坐起了身。
【陛下,不行了……】她几乎有些哀求地同他比划,【能不能,等下一回再……】
他即便没看明白她没头没尾的比划,但也不难看出她对自己靠近的抗拒,有些没好气道:“什么?”
她咬了咬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地比划道:【奴婢今晚,实在不能继续侍奉陛下了。】
这下霍则衍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是把自己适才故意吓唬她的话当了真。
其实他将才虽被她乱动又勾出了一身的燥热,但到底也没想着真再将她怎么着。
毕竟她那里还受着伤,再折腾下去身子怕是会吃不消,他再急不可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继续胡来了。
总归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机会。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被她方才下意识的防备反应又牵出了些不满。
“你想多了。”他冷笑了一声,“就算你现在求着朕碰你,朕也没这个兴致。”
兴许是衔霜下意识的抵触让霍则衍觉得受了挫,这句刺人的话未经大脑思考就这么蹦了出来。
看着她轻颤的眼睫,和眸中泛起的泪意,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这句的话有些伤人。
他想要再说些什么来补救一下,但一出口就又成了一声冷冰冰的“你哭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看到过衔霜的眼泪了,可今晚却不知怎的,她的眼泪像是决堤了一般,怎么流也流不完。
霍则衍看着她面上的泪痕,和先前被她哭湿的枕头,心里涌上了一股说不明白的怪异情绪。
他知道,自己今晚下手着实过分了些,说出的话也不大好听,让她难受了。
然而想要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偏偏又说不出口,他可是皇帝,凭什么要向一个小小的通房道歉。
但她看起来哭得那么难过,那么委屈,又让他有些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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