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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宴席中途,她借口如厕离席,走到后院僻静处时,她展开有些汗湿的纸条,借头顶灯笼之光查阅——“今晚会有急报入宫,大事将定。速!”该是翟珏传来的信息。翟羽捏住那纸条,仰首,看似随意一扔,那纸条便恰巧从灯笼上方飘进去,灯火闪耀了一下后,纸条映在灯笼上的模糊形状便已消失。翟羽背着手,并不急着回去,又往院中多走了些,仿佛夜赏珏王府般闲庭信步,时不时看一眼亭台楼阁,哼两句小曲,又时不时抬头望一望月色,更像是约了佳人的多情公子。待目光搜寻到一座遍植桃花的小院,翟羽讶然惊叹一声,疾步过去,观夜色融融下的落英缤纷,拊掌赞赏不已,更是驻足流连,不忍离去。“你倒是悠闲。”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翟羽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回首极为嗔怪地道:“四叔,你下次能不能稍微放出点脚步声,别平白吓我这些武功不济之人行不行?”他不言不语,朝她走近。见他过来,她便又笑着收回目光,再重新落在株株开的繁盛的桃花上,陶醉地深呼吸一下后,她才又启口对站定她身边的人道:“当然悠闲,兵权这事轮不到我愁,反正总归不会落在我头上……皇爷爷他舍不得。”“你曾说过要报复,眼下该是好机会才是。”这次,轮到翟羽但笑不语。两人各自沉默地看了桃花许久,才竟然同时开口——“我要的,不只是这么简单……”“你对徐夏风这人如何看?”话一出口,翟琛面色如常般冷漠,翟羽却微微怔愕,过了会儿,收起惊诧表情,微微一笑,“夏风,很好的人。于朝野来说,武有武功,文有文德,还兼医术过人,可惜就是性子有些野,若要让他安心做个谋士良臣,怕有些困难……对我个人来说,他是个很好的朋友,温柔,体贴,善于倾听又会逗人开心……完全挑不出一点缺陷来。如果……再对一个女子来说,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却又不招蜂引蝶,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想托付终身给他?”听到此处,翟琛轻笑了声,看向她问道。“未尝不可呀,”翟羽笑开,“如果可以的话,我自是愿意嫁给他的!不过四叔,后面两段话我说着玩的,你想听的,应该只有:事成翟琛低眸,凝神看向翟羽,她此刻脸上虽含着嘲讽,看上去却是意气风发的。像暖风十里艳阳天里,那踏马而过的少年。眼神明亮逼人,却又蕴着一丝极其妩媚的挑逗,仿佛要将人的魂也勾去。她已许久没有这样鲜活分明的情绪:永远都在嬉笑,毫无正经。可她又不知何时开始,如此懂得运用她身为女子的得天独厚:眼神不再是那一汪汪明澈的让人不忍污了的清泉,或者一团团欲将人挫骨扬灰的烈火,也没了明净的忧伤感慨,没了懵懂的敬仰畏怯……那些过往的单纯,全成了如今那浓的化不开的媚,缠绕得紧紧的,窒息般的紧。“爱?”他沉思着,再低声问出这一个字来。“如何?”翟羽挑眉。“没有。”翟琛转过身子,看着院中随夜风舞动的桃花,徐徐言道。“真不爱我?”翟羽斜过眸光去看他,见他不置可否,便又浅笑着晃了晃头,“那我就祝四叔你最后不要既输了皇位,又输了你那宝贵的心。”手指间猝然用力,紧握成拳,面色却依旧平静一如往常,翟琛就仿佛是看那桃花看入了神。翟羽也不再与他纠缠,哈哈一笑,转过身去,“如此这般,你便再没理由杀夏风,不和你多聊,我回去了。”“你倒是有信心。”翟琛清淡冷冽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倒是成功止住了翟羽的步伐。她回头盈盈一笑:“我是对你有信心。这倒不是说你不会妒人才能、加害贤良,恶毒事相信你没少做过。不过,夏风是徐太医的独子,徐太医为四叔你尽心效力这么多年,你怎么可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孤独终老?如果你是这般小人,那又如何能使得这么多能人异士为你甘心效命?当然,为防万一,我可以给你保证,无论我今后如何与你作对,我绝不会让夏风牵连其中。从重逢至今,我也没询问过他半句主意,只是将他当做倾诉对象而已。而以夏风的心性,他也不会去帮七叔。这样,四叔可放心了?”翟琛自花树上收回目光,将那几无重量的视线落在了翟羽脸上。明明是轻如明月清风的眼神,翟羽却觉得背脊一阵发沉,直要压得她伏身相避。可她捏紧拳,依旧含笑坦然相对,一直看着翟琛面色寂静地从面前直直走过,她才追上去,边走边道,“还不放心?如果你还要杀夏风,那可就只有你爱我所以你吃醋这个理由了。这样倒可解释你许多异常的行为。就如,耐不住地离席跟着我过来,一开头就是那么一句无头无尾的问话,问我怎么看待夏风,你若不是想分个重要的职位给他,倒不如直接问我爱不爱他。”翟琛停住脚步,站在原处望着眼前空茫夜色,许久,才仿若长叹的问了一句:“你就这么希望我……爱你?”“是。”翟羽回答的当机立断,毫无犹疑。“为何?”他隐隐抿起唇角,幽如子夜的双眸终于再度凝向她。翟羽讥讽而笑:“我要将你以前自恃及自信能永远掌控在手里的东西一一拿走,再狠狠践踏。”“凭什么?”翟琛面色不惊地朝她走近,“就凭你这几个月以来的曲意逢迎,以色诱人?翟羽,你急躁了。”“你可以理解成因为听到你要杀夏风,我为此乱了心神,和你一般失态,”翟羽冷笑一声,脚下却不自觉往后撤了一步,却察觉身后便是院中假山,心头微慌,却依旧假装随意地靠上去,继续不徐不疾地言道,“你也可以想成是大局将定,我再无心奉陪。要知道,我说过将会守在你身边,直到这条夺嫡之路走到尽头,也不过是想看着你如何失败而已。而这段日子,如你所言,我曲意逢迎,以色诱人,你以为我要的是平安度日?我本不怕死,更不担心你杀我。如果你要我死,当初就不会逼着我活过来。而如果是因冲撞你而受伤,便更无所惧,因为那些外伤迟早都会好的……其实,我要的也不过是你从权势到感情,都输的干干净净,一无所有。我明白你现在不会承认你爱我,或许以后也不会。但如果有一天,你输了,成了阶下囚,我一定将你这颗心挖出来看看其中究竟有没有我!”翟羽手指着已然走过来将她困在假山前的翟琛的心口,眸光嗜血而狠毒,仿佛下一瞬,便真的会生出把利刃将翟琛的心活活挖出。“那如果我现在就承认我是爱你的,你又怎么办?”翟琛俯首看她,神色认真,“如果我说,从前我便一直爱你,只是有苦衷,迫不得已不能让你知道,你又当如何?”翟羽仿佛整个人都要被他漆黑的双眸吸了进去,干干笑了声,别开了眼:“你以为我会信?”翟琛脸上是早有所料的神情,笑意薄薄一层,淡的只剩讽意,声音低沉,“看,说了,你也并不相信。”“那是因为你全无诚意!”翟琛拇指在她腮边轻轻摩挲:“你一定要等我在输了之后,对你说,你才算是信?”翟羽继续别着脸,望着脚侧道:“我说过,总有一天会让你求我。”翟琛沉吟片刻,“翟羽,这样看来,你所谓的报复不过是为了你爱我,却没得到我同等的回应。”翟羽不屑地哼哼,“哧,简直可笑!我要报复你的理由多了去了!”“小孩子,”翟琛闻言竟似是隐隐慨叹一声,伸手抬起她下巴,“那便说说,你还给你的复仇找了什么理由?父母之仇?当初我曾多次伤了你?”翟羽在他的目光下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更为自己的心意被他察知而感到心慌,但转念一想,却又平静了,“不,还有你对我本事的轻蔑,你从不信我能真的报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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