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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老头早些年在山里受过伤,腿便是那会儿瘸的,一到冬日就会疼,他是热得冷不得,受不住寒凉,冬天较为难过。
儿媳孝顺,他便也没有拒绝,比往年早了许多时日穿上了裌衣。
要不说一个家里得有一个妇人掌事呢,自从卫大虎成亲后,只要天气好,桃花便把家中的衣物被套啥的全翻出来洗一遍,在太阳底下暴晒半日,这裌衣穿上还有股太阳味儿,干燥温暖,叫人心暖得很。
卫老头坐在堂屋门口编鸡笼,鸡仔还小,往年家中没有养家禽,住在山脚下蛇虫鼠蚁多,养大了鸡鸭还不知晓会便宜了什么东西,而且侍弄家禽劳心费力,他和儿子都没那个耐心,想吃鸡肉了,在山上抓只野鸡打打牙祭就行,实在用不着自个养。眼下鸡仔还小,夜间不能放外头,只能先编个大点的鸡笼将就用着,也不用担心晨间醒来会一脚踩着鸡屎。
小狗崽也没有狗窝,晚间都趴在灶房的柴火堆里,倒也暖和。
不过这也是暂时的,等鸡仔再大些,就得在后院圈个地儿出来,回头若还想养个鸭,和鸡舍隔开就行。等小狗崽再大些,就在旁边给它做个狗窝,晚间守着家禽,有啥动静叫唤两声他们就能听见。
有鸡有鸭有狗,家中便更热闹了。
轻风细雨,层峦叠嶂的山林被雾气笼罩,似仙境般若隐若现。
呼吸间,微腥的泥土气钻进鼻腔,正在灶房烧火的桃花打了个喷嚏,趴在屋檐下打盹的小狗崽吓得小脑袋撞在地面上,它低头蹭蹭鼻尖,起身小跑进灶房。
桃花坐在灶膛口折干树枝,见它挨蹭过来,轻轻用脚尖推了推。她一推,小狗崽就当她在与它玩闹般,躺在地上露出小肚子,见她不动,又翻过来蹭她。
“你咋这么粘人?”桃花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在它脑袋上揉了揉。
小狗崽便又躺回地上四肢朝天,又对她露出小肚子,一双湿漉漉的狗眼望着它,鼻尖哼哧哼哧。
桃花干脆丢开手头的枯枝,蹲在地上,双手在它小肚子上一顿揉搓。手感软乎乎的,她顺着小肚子往上揉,轻轻挠了挠它下巴,捧着它的小狗脸,食指和中指捏了捏它耳朵。
小狗崽舒服地四肢直发颤,嘴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嗷呜声,伸出小舌头舔舐她手指。
“还没给你取名字呢。”桃花捧着它的狗脸使劲儿揉搓两下,把它抱起来,对坐在堂屋门口的卫老头道:“爹,咱给小狗崽取个名儿吧?”
“你取吧。”卫老头说。
“您取吧,您带回来的。”
村里的狗都是按狗的毛色取名,黄毛狗就叫大黄,黑狗就唤大黑,花色的就叫癞子狗,卫老头为了不让自家狗崽和别家狗同名,想了想,道:“就叫它小虎吧。”
“……”桃花低头看了眼怀里张着狗嘴啃她手指小黑犬,小虎啊?
她试着叫道:“小虎?”
小狗崽支起小脑袋。
“小虎。”桃花看着它眼睛又叫了声。
“汪!”小狗崽这下有了反应,小尾巴扫着她手指,晓得是在叫它了。
桃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对卫老头道:“爹,它叫小虎,大虎会不会有意见啊?”
“有意见也得等他回来了再说。”卫老头说完,想到儿媳这几日茶饭不思,时不时走神,瞧着很是担心外出的儿子,便宽慰道:“我寻思就这一两日大虎也该回来了,你也别太担心,就他那体格,别的不提,遇事自保肯定是够的。你前头不是说要做腌菜?他回来便叫他去镇上买个坛子,咱家菜地才垦出来,菜种也才下,今晨我看才发芽呢,要弄啥菜腌还得去镇上买才行。”
桃花挠了挠狗崽下巴,晓得爹说这些是叫她宽心,原本说好顶多两日便回来,眼下这都五六日了,没影也没信儿,实在叫人担心。
不过再担心,午食还是要吃的。
这几日家中少了个人,桃花弄吃食便贪图省事,早晨熬煮一大锅杂粮粥,再烙些饼子便能吃上一日。
今日也是如此,斜风细雨雾蒙蒙,连屋檐下都是湿的,她心头又惦记着大虎,实在提不起精神做吃食,便还是杂粮粥配饼,随意打发了五脏庙。
一整个下午,桃花都坐在屋檐下纳鞋底,期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雨雾,期待那个魁梧的男人出现在视野里。
傍晚时分,雨越下越大,风也大了起来,灶房的门被吹得咯吱咯吱响,桃花摸着黑去灶房把小虎抱去了堂屋,用干草圈了个狗窝,就在小鸡仔旁边。
到了深夜,雨势愈发的大,大风吹得屋子后头的树林子呼呼作响,听着犹如群鬼在嚎叫,桃花被吓醒后便睡不着了。
屋子也暗,她在床上躺了会儿,辗转反侧难入眠,便起身披了件衣裳,把油灯点亮,让屋子有一丝光亮,这才心安许多。
此时已是全然没了睡意,她干脆拿过针线篓,坐在桌边就着油灯那一抹昏黄的光纳起了鞋底。
卫大虎整日在山里跑,山路难行,鞋子磨损极快,一双新鞋穿个几日便如那十年未换的破鞋一般,不是脚后跟磨破了,便是脚指头露了出来。他人魁梧健壮,脚也宽大,桃花从未见过这般大的脚,就跟他这个人似的,她也没见过。
油灯昏暗,桃花手头动作不慢,针脚密实,做得极认真。
夏日里还能穿草鞋,便是一日磨损一双,也不咋心疼。冬日便不行了,他们这儿的冬天冷得很,积雪三尺,莫说草鞋,便是穿着棉鞋在外头行走,半日下来,脚指头都会冻得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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