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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日至酉时,南方的天色尚未黑透,只因一阵风雨过,将傍晚的赤色云霞皆冲散开去,以阴霾遮天,倒让人觉得时辰不早了。
包厢外响起“嗒嗒”的敲门声,接着是客栈伙计小声的问话:“客官,有人给您送了个东西,让小的转交给您。”
王蓝田双手环在身前,倚在包厢上,也不知站了多久,闻声凝着外景的眼睛微微眯起,深色的眼孔映着雨后的葱茏,显得有些迷蒙:“进来吧。”
门缓缓被移开,伙计弓腰进来,小步跑到她面前将一个用麻布裹叠整齐的、手掌大小的东西递给了她。
王蓝田掂了掂重量,隔着布摸了摸里面的物件,边拆边问:“那人长什么模样?可有让你带什么话?”
“他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孔。”伙计抬头瞄了一眼王蓝田,倏的又低了下去,“只说把东西送到百盛堂给您。”
王蓝田回了句:“哦。”拧眉看着粗糙麻布上的羊脂玉,眼神一凛。
-
牛车穿街过巷,停在一处老旧的巷弄前,车夫拉着绳索跳下车辕,绕到车厢后搬出一个不高不矮的两层木梯,敲了下车沿:“公子,到了。”
音落,一个身披深褐色斗篷的少年郎,踩着木梯下来,将一锭银子递给他:“沿着此路向前,第三个路口右转。来回绕三圈,再离开。”
车夫虽不明白为何,但看着
颇有分量的银子,还是兴冲冲地应了下来,侧身坐回车上,扬鞭抽在牛臀上,疾行而去。
少年郎垂眼看着手中的舆图,复又撩开遮挡视线的宽大斗篷帽,露出那张艳丽却又不失少年气的面庞。
此人正是王蓝田。
她仰首看着四周的建筑,确定自己所处之地与舆图吻合,才抬脚迈过跟前的水坑,往正对面的巷子深处走去。
行了约百步,她停在一扇破旧的小扉前,正欲抬手敲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拉开,一张带着青面獠牙鬼脸面具的脸蓦地从门缝出现。
“……”
王蓝田毫无防备地撞见那张脸,被惊得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那开门的小鬼对此见怪不怪,直接开口道:“这位公子可是走错地方了?若是,我即刻送你离开。”
“并未走错。”王蓝田理了理衣袖,看着鬼面具自嘲一笑,应道。
“公子既然未走错,可知此处为何门?”鬼面接着问。
“自然是玄牝之门。”王蓝田将手放在身前,怡怡然,“只是,欲言其存,不见其形;欲言其亡,万物以之生。”
她抬手比量了下破旧的小扉:“碰巧,此处有法门,可窥之。”
她话刚落,扉门开了一扇,小鬼后退让出路来,起手邀她入内:“请进。”
王蓝田并未动身:“进,可以。但某只进有生生之意的门。”
“玄牝之门,众妙之所,自然有生生之意。”说这,鬼面用木柱
上的红绳铁钩勾住两扇门,门扉大开,他跨出门外躬身道,“贵客,进!”
王蓝田轻轻啧了一声,心中暗叹:“士族大家,势力盘根错节,处处有暗庄,上下九流都有涉及,诚不欺我。”
想罢,迈步进了院子,院子不大,许是因为入了秋,草木不生。
鬼面引她穿院,打开正对面一扇落漆的红门,王蓝田跟着穿门而过,抬眼便瞧见,对面还有一门。
比之方才所过的两门,稍显气派些。
门左侧有一颗秃了头的歪脖子树,树干虬劲,却无枝叶。
右侧是一座石狮子,狮面威严,眼圆目瞪,凶悍可怖。狮子后的门檐上插了一面旗子,旗上黑字红底写着个“赌”字。
院中空荡,除了一树一石狮,地面所能见得便是土黄色的泥泞的地面,申时的那场雨,将此地浇灌的肥沃异常,鬼面一脚踏进去,黄泥瞬间包住他的草鞋底,混浊的积水顺着缝隙浸润他的鞋子。
“……”
王蓝田看了看泥泞的地面,又瞧了瞧自己脚上蹬着的白色岐头履,眉梢一挑,抿唇摇了摇头,抬脚跟了上去。
厚重的黄泥裹住鞋侧,留下两哌脚印,行到门前,她抬头目光掠过门头钩挂着的被雨水打湿的蜘蛛网,以及门柱的缝里溢着的水渍。
迈进此门,依旧是院,而不是内殿。
门前有其他鬼面,跪候在一旁,见她便道:“请贵客脱履换屐。”
王蓝田应要而做,换了双木屐,
随鬼面又穿行过一个院,此院花草繁复,走廊环绕,行了不及半盏茶,终进了一间屋:“请!”
屋中人脸上的面具鬼图换了一换,见她进,帮她脱下了身上厚重的斗篷,方让她进内间。
“主子,贵客临门,蓬荜辉!”鬼面们齐声唱和。
唱罢,就听得“轰隆”一声,空书架随墙旋转直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坐在藤椅上的红面赤鬼。
想来这人应是负责与她接头的人了。
王蓝田想。
红面赤鬼看着她,问:“贵人,所求为何?”
“我来寻此玉的主人,杭州马文才。”她拿出那块羊脂玉,递到应声递来的木盘中,“约莫申时到的,假借我的身份入了宝善堂,后识破被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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