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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十五年前的旧案,宋澜却听得眼眶都红了:“而后便……株了九族?”
“梅氏的死有冤屈,史册上便语焉不详,实则只有父族四、母族三,株了七族,统共一百三十四口人。”
那便是说梅氏的妻族逃过了这一劫难,宋澜心里盘算着梅砚的身世,稍稍定了定。
怀王也已经想到此事,问:“陛下,当年老太师还有两个孙儿,事发以后老臣本想设法留下这两条血脉,可派人去梅家的时候,那两个孙儿已经不在了,老臣还以为他们也已经被下了死牢,莫不是……”
宋澜摇头:“朕还没问过少傅。”
宋澜虽不敢明说梅砚就是当年梅时庸的孙子,但怀王听得出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故人的后辈尚存于世,他一时大为激动。
宋澜心中却乱得很,不过两日光景,事情已经到了天翻地覆的地步,他以为梅砚逼死先帝乃是存了谋逆之心,却不想是他的父皇对不起梅氏一族。
他甚至不敢再想前事。
那些幼时孤苦伶仃,得梅砚一路扶持,温言笑语的往事。
那些登基以后苦大仇深,他与梅砚反目成仇,犯下的那等荒唐之举。
宋澜往外走,心口隐隐作痛,忍不住扶了门框。
怀王见势不好,上前询问:“陛下?”
宋澜道无妨,“这事乱得很,朕先回去,待问清楚了再说吧。”
“陛下脸色差极了,还是先传太医来看看吧。”
宋澜摇摇头,他心口确实疼得厉害,可比起梅砚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又能算得了什么。
狼心狗肺,他这样骂自己。
——
车架还未到宫门,宋澜就听见有马蹄声追过来,他撩了车帘一看,竟是周禾。
“子春?”
周禾勒马下跪,急得满头是汗。
“陛下恕罪,南曛郡扬言要亲自体察灾民的困苦,今晨从国子监出来就直接去了东市,那地界都是乱民,臣拦也拦不住,找也找不到,担心郡王会出什么事。”
宋澜眉头一皱,强自稳住心神,斥责道:“这当头儿,他跑去添什么乱?”
周禾面有愧色:“恐怕还是那策论的过错。”
他这么一说,宋澜也就想起来了,先前自己和陆延生给宋南曛布置了一篇策论,要他写一篇安置灾民的文章,事后宋南曛跑去找周禾求教,被周禾耍了,再转回宫里又被陆延生和梅砚说教了一番,也不知那灾民的事他弄懂了多少。
宋澜下来马车,怒不可遏地伸手朝周禾面门点了点:“周子春,你惹出来的好事!”
宋南曛下落不明,周禾愣是没敢多说什么,挨了一顿骂,便又老实禀告了如今东市灾民的状况。
如今东市的确乱得很,进了五月天气就越发炎热,那地界的灾民多是老弱妇孺,前几日便有数人染了病,周禾这边的人手不够用,正要向太医院借人呢,却不想出了宋南曛的事。
宋澜越听越不放心,干脆不急着回宫见梅砚了,转头就与周禾去了东市,亲自寻宋南曛。
帝王亲自露面,各刑曹衙门找起人来便是一百二十分小心,宋澜沿途安置了几户灾民,便听大理寺卿杭越来禀,人找到了。
宋南曛自小娇生贵养,是有几分顽劣在身上的,人一到了东市就像泥牛入海,心里对那策论的执着半分也无,看上了鱼贩子捉鱼的趣味,便沿着盛京城的永定河里同人捕鱼。
他玩得起兴,掉到河里也不害怕,爬起来又继续捞鱼,那鱼贩子自然想不到眼前这位是大盛的南曛郡王,还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小公子出来戏玩,便将人当成了不要钱的劳工使。一直到杭越找过去,那鱼贩子才吓慌了。
鱼贩子慌了,宋南曛倒是不慌,被带到宋澜跟前的时候还笑嘻嘻的,头发上粘着鱼鳞片儿,身上湿乎乎地散发着腥味儿。
这味道太刺鼻,将宋澜先前的痛楚都吹散了不少,他一脚踹上宋南曛的肩膀,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周禾与杭越替宋南曛求情,“陛下,南曛郡王年纪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这次是臣等疏忽了,倒是不怪郡王。”
宋澜指着宋南曛,气得像是要着火:“不怪他?为着贪玩,让你们六部九寺尽数出动,围着盛京城找了三四个时辰,他倒是在那鱼贩子跟前玩得欢啊,朕……气死朕了!”
宋南曛自然不知道宋澜来寻他之前刚因为梅时庸的事大受震动,见他气成这般,还以为是自己真的惹了不小的祸,这才求饶:“皇兄,臣弟这次真的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臣弟讨个饶儿,您消消气吧。”
宋澜心中烦乱,听他讨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便先让人起来了。
“近日除了国子监哪都不许去,就在宫里待着,待朕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再处置你。”
宋南曛悻悻答应了,一同与宋澜回了宫。
宋澜罚了宋南曛在宫里抄书,而后才回了昭阳宫。
暑热
这难捱的一日终于过去,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夜色沉沉中,宫苑里的石榴花谢了又开,好似不与早熟的芍药争上一场便决不罢休。
宋澜两日一夜不曾歇过,此时早已有些吃不消,他心口还是隐隐作痛,被廖华按着用了些粥饭,吃得也是心不在焉。
今日的事情廖华已经大体知道,也猜得出宋澜如今是为哪般,便宽慰道:“卑职今天去过癯仙榭了,东明那小子应该是说漏了嘴,梅少傅好像知道陛下去过了。”
宋澜搅着勺子,微微应了声。
廖华又道:“梅少傅说前两天南诏世子捎了些茶叶给他,他尝着不错,让卑职给陛下带话,说陛下若是也想尝尝,可以抽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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