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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曛今年才十五,长得也稚嫩,此时穿了件紫云狐大氅,一双眼睛喜笑盈盈,烂漫至极。他今日途径此地,瞧见东宫的宫人都守在外头,便猜测是宋澜在这儿,本是为着宋澜来的,此时却被梅砚吸引去了目光。
“梅……梅少傅?”
手足
宋南曛是前皇后的亲子,他的外祖徐玉璋乃是从前的上柱国,而此人的死与梅砚有些脱不开的干系。虽说宋南曛并不知情,但梅砚每次见到他,心中都不怎么好受,听出来宋南曛是在疑惑他怎会出现在此,他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算见过。
见梅砚点头,宋南曛一时有些懵,当初的宫变的许多事至今都不清不楚,他只知道梅砚是病了,又好像是被宋澜软禁在宫里了,只是从没见过面,如今猛不丁地见着了,却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当年的太子少傅梅景怀手写天机云锦诗,身有王昌宋玉气,待人三分笑意,言谈春风杏雨,乃是朝臣殿上一股清流,即便宋南曛年纪小,却也十分羡慕宋澜能得此人教习。
可如今一见,他只觉得梅砚变了许多,人似乎瘦了些,性情也冷了些,更奇怪的是,他和皇兄在这儿做什么?
宋南曛满肚子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宋澜就已经冷眼瞥向他:“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宋南曛见宋澜一脸阴郁,分明是心情不好,没问出口的话就都憋在了肚子里,脸一瘪,老老实实答:“来捉雀,东宫如今人少,麻雀多。”
门可罗雀?
宋澜和梅砚俱一愣,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确拎着两只麻雀,还扑腾翅膀呢,他们竟都没发觉。
“雀招你惹你了,你非要捉他们作甚?”
“我……我就是捉来玩的。”
“你尽知道玩,书都温了?”
“皇,皇兄,这不是过节么,先生都躲懒在家中吃酒呢,我……我温书无趣,前几日去昭阳宫找皇兄,廖华说你腿疼得起不来床,我没见着皇兄,就想着以前下了雪皇兄会带着我捉雀的,想捉两只雀给皇兄解闷。我刚捉了两只,就看见宫人在外头守着,猜想是不是皇兄人在东宫,这才进来问候的……”
宋澜没好气,宋南曛便被吓得够呛,他这一番话说得颤颤巍巍,却把一旁梅砚的心说疼了。宋澜的腿一直是梅砚的心结,前段时间他没去癯仙榭,他就猜测是连日大雪害得宋澜腿疼,不想竟到了起不来床的地步了。
宋澜也没想到宋南曛一鼓作气把这些事都说了出来,又不好当着梅砚的面说什么,只得一会儿恶狠狠地瞪瞪廖华,一会儿气愤愤地盯着宋南曛,看得两个人都不敢抬头。
梅砚见状,忽叹了口气,宽慰:“郡王想见陛下,也不该作难这两只雀,雀也可怜呐。”
雀也可怜呐!
宋澜同宋南曛这般大的时候,也喜欢扯着东明一起逮麻雀,那时候梅砚也总这么说,雀也可怜呐。
身若浮萍一样徘徊在盛京城里,囚徒一般困囿在皇城宫阙,怎么不可怜呢。
想到往事,宋澜的情绪软和了些,对宋南曛说:“把雀放了就回去温书,过两日朕叫你先生进宫来,一同考你的策论。”
宋南曛其实不爱读书写策论,但又不敢反驳宋澜,只得苦哈哈地应着退了下去,最后也没能想明白梅砚为何在这里。
宋南曛一走,宋澜便亲自送梅砚回癯仙榭。
二人都揣着心事,宋澜也没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梅砚心里苦,终是忍不住问:“陛下软禁了徐清纵,宋南曛却似不怪你?”
徐玉璋的死他不明真相也就罢了,但徐清纵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软禁的,他对宋澜却还如从前一般,不由令人意外。
真是他年少天真,还是在做面子功夫?
宋澜垂眸:“朕刚登基的时候,他日日都来替徐清纵求情,后来知道求情没用,就再不提此事,在朕面前也像个没事人似的,说实话,朕有些看不透他。”
“若是真的看重与陛下的兄弟情分倒还好,就怕他是在收敛锋芒,卖乖讨巧,不过也不至于,他还小。”
话一出口,梅砚自己就默了,当年他初任宋澜的少傅时,宋澜就已经很会工于心计了,那时候他比宋南曛还小些呢。
这皇城里,从不以年岁论长短。
“这天下哪有什么兄弟情分,朕也不过是看他乖觉,不愿动他罢了。”
梅砚足下一顿,一本正经:“这话不然,臣与自家兄长,关系就很好。”
尽是无情帝王家罢了。
这日梅砚主动与宋澜说了许多话,言语中多有挂念他的意思,宋澜便很受用。
当年梅砚喝了先帝赐的毒酒险些殒命的时候,宋澜就知道自己是大逆不道喜欢梅砚了,本想着熬过那一劫,他就同梅砚把话说开了,好好问一问他的意思。
谁知后来事多,梅砚逼死了先帝,整个大盛都翻天覆地了一场,两个人就再也做不到推心置腹地说话了。
宋澜起初将梅砚软禁在宫里,本意是想护着他,生怕梅砚再做出那自裁谢罪的事儿,后来梅砚不再一心求死,他却仍不愿意放人,这才发觉是自己的情|欲在作祟。原来即便梅砚骗了他五年,还逼死了他的君父,他还是不能割舍当初的情,他忘不了梅砚对自己的好,忘不了东宫里温言笑语的那五年,更做不到把梅砚当成弑君的佞臣。
宋澜刚登基,朝堂上并不太平,党同伐异,他的龙位并不稳当,但仍是竭力稳住朝臣,又把梅砚从宫变的事里摘出来,为此也受了不少言官的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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