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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怀?怎么了这是。”段惊觉又去搭他的脉,却并没发觉有什么病症复发的迹象,似乎他只是气到了。
梅砚狠狠咬下唇,字字颤抖:“纸屏,你替我唤东明来,我不想再在此处待下去。”
段惊觉眸光晦暗几变,心里似有体悟,却终究没有多言,起身便去找东明了。
自己家的主君病了这么多日子,东明不可能不挂念,如今梅砚醒了,东明也不可能不欢喜,只是在听梅砚说要搬回癯仙榭的时候,他有些愣了。
“主君要回癯仙榭,不在昭阳宫待了?”
“嗯。”
“可陛下还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要和陛下说一声?”
梅砚脸色煞白,冷眼看过去,气极:“他如今已不再软禁我,我不想待在昭阳宫了还不行么?”
东明跟了梅砚多年,甚少见过他这般模样,似乎整个人都冷了一圈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还道是因着生病的缘故,情绪才会有些变动。
段惊觉却在旁无辜地摊了摊手,意思是:你家主君动怒,与生病无关。
东明还要再劝:“可陛下照顾了主君好多天,陛下还说……”
“你休再提他!”
东明只得闭了嘴,不敢再多问,而后老老实实地收拾了梅砚的几册书,搬回了癯仙榭。
一般折腾,梅砚有些疲,躺在床上咳了起来。
这次的事儿,他越想越生气。
从前他任太子少傅,虽说有些动机不纯,但自问是真的把宋澜当成皇帝在教,古往今来明君之道,史书典籍圣主之为,他都一一教给了宋澜。
他说:君为圣主,不可不心怀万民,亲贤臣,谦躬身,表良义,齐万物,昭万世之德,彰盛世之要。
年少的宋澜一脸乖觉,郑重地点头,说:少傅所授,本宫都记下了,日后行事,必不敢戕害他人,以全明主之德。
那时的情形仿佛还就在眼前,可这才几年,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说着将来要做一个盛世明主的少年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能为了遮掩他们之间的私情,逼死谏言的朝臣?
杀伐果断,暴虐无常。
梅砚眼眶发酸,他怎么能是自己教出来的那个姣好少年。
——
那言官的死闹得的确有些大,梅砚的事情是没人再提了,却又有朝臣抓住那言官的死不放,就连孟颜渊都上了两份折子。
宋澜忙着照顾梅砚,没心情处理此事,便将折子原封不动发了回去,谁料惹恼了孟颜渊等人,这天早朝的时候便被他们绊住了脚,一帮人在瑶光殿吵吵嚷嚷直到中午。
宋澜被吵得头疼,心里又挂念着梅砚的病,斩断他们:“说了一上午,诸卿都歇歇吧,说到底那言官是自己撞死的,又不是朕勒令他死的,你们说了朕这许多不是,朕都觉得冤枉。”
有人跪着,咬牙切齿:“李大人要撞柱子的时候,陛下拦也未拦,他哪里还敢不就死!这是君要臣死啊!”
宋澜歪了歪头,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说话的是哪一位?”
“臣大理司直蔡华敬。”
“哦。”宋澜眯眼,“蔡卿的意思是,朕的臣子不想活了,朕就得哭着喊着求他不要死,朕若是不求,便是朕把人逼死的?朕没记错的话,蔡卿是天顺七年科考入仕的,先在中书省做主书,又任四门博士,后因巴结上司被贬谪淮阳,朕登基以后才又升任京官,几番周折,任大理司直,这从六品的官做着不容易吧?蔡卿,年纪大了可以糊涂,但话不能乱说。”
……
吵嚷的声音默下去,蔡华敬的脸瞬间青了,他人不张扬名不显贵,宋澜才登基一年,能把他的脸认住就算不错,谁知他不只认得脸记得名,连他是哪一年参加的科考,哪一年调任了官职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见宋澜刚才问他名字并不是真的在问,而是有意敲打。
先前还指着宋澜的鼻子骂他昏庸无能的那些人再不敢开口了。
孟颜渊一直在边上看着,眼见诸臣被宋澜两句话吓住了,心中顿感不快,他瞪了蔡华敬一眼,道:“陛下,纵使蔡司直说的有失偏颇,但有言官撞死是真,言官所议之事,也未必是假。”
左相就是左相,一句话就又把梅砚的事提起来。
旁的事宋澜有心与他们周旋,梅砚的事却是他不可让步之处,宋澜当即拂袖:“左相,朕是留少傅在宫里养病,前些时候你还进宫见过少傅,多封奏折的折批也由少傅经手,你觉得那些言官说的不是无稽之谈?”
这话其实扯了谎,但宋澜铁了心要护住梅砚的面子,竟是字字铿锵。
见孟颜渊一时语塞,宋澜又道:“既是无稽之谈,那言官也该受些教训,梅景怀是朕的少傅,天子师长,再有人敢胡乱编排,朕绝不轻饶。”
宋澜斥了众朝臣,散朝之际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昨天死的那个言官,叫李詹吧?人死在朕的朝堂上,朕总得给个抚恤,沈卿,查一查他的履历,算算该补多少银子,明日早朝奏上来。”
吏部尚书沈蔚恭恭敬敬应了。
众人看着宋澜走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那个言官李詹,心里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蝼蚁
朝堂上的事,宋澜像是心里有数,并不着急。
他刚出了瑶光殿,廖华就一脸着急地寻过来:“陛下,梅少傅醒了。”
“当真?”
宋澜心里欢喜,便要赶着去昭阳宫看望,却见廖华有些欲言又止。
宋澜顿足:“廖华,你这一句话说不完要拆成八句说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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