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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猜测是梅砚开罪了宋澜,有人猜测是宋澜猜忌了梅砚。
总归帝王心思难猜,朝臣们摸不清楚宋澜此时对梅砚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只得拿捏着分寸一一寒暄过,不至于显得太过亲近,也不至于显得太过疏离。
没等多少时候,宋澜便到了,依旧是明晃晃的龙袍拖曳在地,头上的珠冕交互错杂,他含着笑意赦了群臣的礼,而后似不经意地扫了梅砚一眼。
“少傅也来了。”
梅砚应了声,不冷不热,也没拘什么礼数,但仅仅是这一声“嗯”,已经让宋澜心中波澜起伏。
若非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此刻要在群臣面前端着架子,一定要兴奋着搓着手手站起来:你们看到了吧,朕的少傅没有不理朕,朕的少傅跟朕说“嗯”了呢!
与宋澜相比,梅砚心中的念头就单纯许多,两个月不曾见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觉得宋澜好像又长了些。
都二十了,这人怎么还在窜个子……
不只长高了,连体态也越发雄壮,肩膀张开,胸膛宽大,即便是隔着层层叠叠的龙袍,也好像能看见他那充盈结实的肌肉。
梅砚越想越投入,眼看着就想到上一次昭阳宫里那一幕了。
那时候宋澜的腿还动不了,力气却大得出奇,压根儿不像是大病初愈的人,就那样把自己按得动不了,简直是大逆不道!
不过出了这一会儿神,廖华便传,说是几个进士都在殿外候着了,包括梅砚在内的众人这才把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全收了回来。
而后便瞧见有三个人进来,皆穿锦绣华袍,却是书生面容,个顶个的端着芝兰玉树、霞明玉映。
好些个老臣捋着胡子“啧啧”赞叹少年人的风华,一路从状元看到榜眼,又从榜眼看到探花郎。
朝暮更迭间,朝堂之上又已经涌入了新鲜的血液。
梅砚的目光只往那三人的方向扫了一眼,而后便顿住了,停在了当先那位状元郎的身上。
有些懵,有些惊,有些愣。
“梅少傅,你怎么了?”
“哎,这位新科状元似乎与梅少傅……”
……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梅砚就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冲着那位新科状元郎长揖为礼,面容恭敬至极,甚至还能从他的尾音里听出尚未消散的惊愕。
梅砚敬道:“兄长。”
先前话没说完的那个朝臣咽了口唾沫,他方才想说:这位新科状元似乎与梅少傅长得有几分相像。
梅砚这句“兄长”一出,实在惊了满座,唯独宋澜还笑吟吟地、好端端地坐在上首,明显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他已经在殿试的时候惊愕过一番了,自然也知道这位新科状元郎便是梅砚一母同胞的兄长——梅毓,梅逢山。
就在错综复杂的目光下,梅毓雅泽浅笑,从容不迫:“少傅大人,折煞我了。”
温言之下,梅砚竟不敢起身,心中暗骂了宋澜一番,对自家兄长却仍是恭敬有余:“景怀不敢。”
这日在场的朝臣实实在在觉得自己开了眼,早知道梅砚为人是何种性情,那等连陛下都不愿意搭理的人,原来惧怕兄长。
——
殿试是六天前的事了。
宋澜一连一个多月往少傅府送礼,舔得像个粘人的鹌鹑,奈何梅砚这次就是来了脾气,说什么也不肯见他。
宋澜有些心灰意冷,连带着殿试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脸色。
前面两个进士都有些惧怕,说话还结巴,宋澜没耐心地问了两句,直到第三人上前来。
宋澜问他:“与共治天下者,士大夫也。今士习不端,欲速见小。兹欲正士习以复道,何术而为?”
那人答:“擢源清流,绝舞弊、废封荫,此为开源之治;肃清朝纲,明吏法、正纲要,此为固本之方;帝亲贤臣,爱忠良、远奸佞,此为率贤之举。”
陆延生等人已经在一旁赞他答得好了,宋澜却还愣着,正仔仔细细打量这人的模样。
他看了半晌,只见此人面如冠玉,仪表堂堂,虽比殿上的几个少年学子年长些,却更显得稳重端庄,乃是不可多见的逸群之才。
宋澜看着他温雅的面容、含笑的薄唇、清明的眼眸,心里有个很大胆的猜测,当下就问:“这位进士,您姓什么?”
得了当今帝王尊称一声“您”的人从容不迫,拱了拱手答:“学生梅毓,字逢山。”
陆延生在旁呆了呆,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再然后这位叫梅毓的进士便理所当然被点了状元,众人都走了,状元郎却被宋澜留了下来。
众人忍不住羡慕梅毓,觉得这人日后一定是朝中的栋梁之才,陛下这时候就把人留下了,必定是要对他委以重任。
他们却不知,那时候的瑶光殿里,宋澜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给这位新科状元郎跪下了。
“兄长啊,你是不知道,少傅他从前会给朕梳头发,会手把手教朕写字,待朕是很好很好的。
“少傅还说了,等朕及冠的时候,他会亲手给朕加冠的,可是他说话不算话,在朕生辰那日把朕骂了一顿,朕只吃到了一碗坨了的面条。
“朕知道是朕唐突了,可是少傅那么温柔,朕实在是忍不住啊,都是朕不好,惹得少傅生气,现在已经快两个月没理朕了。
“兄长啊,你不知道,朕真的是很可怜,朕前两天还跑到少傅府去了,可是少傅就是不肯见朕……”
梅毓从他张嘴一句“兄长”震天响开始就没缓过劲儿来。
“陛下,学生有点没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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