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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半自习,一直等到七点二十了那三个人才急急忙忙奔进教室。初阳与乔新雪对视一眼后上台。
他不是第一次像个领导者这样站在讲台上控制四十九个同龄人,但九中的学生不一样,或者说十五六岁的高中生和之前的小屁孩都不一样。骨子里的叛逆情结总是在这个年龄阶段解开,然后又在青春荷尔蒙气息猛足的环境间释放。所以尽管他觉得自己好像不紧张,但实际上手和腿都不受控制地颤抖。
“同学们……”
初阳声音略低,底下没多少人听见,吵闹声依然很大。
他把手撑在桌上控制就不会抖得厉害,讲桌也遮住了腿,所以好像应该是不会有人看出来他在紧张吧?他吞了口唾沫,再把声音扬大:“安静一下!”
说完,他扫视一圈,看到慕容衾。慕容衾坐在教室的最中心,表情很担忧地也看着他。
“操!”初阳在心里骂了一句。
然后他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手疼,但还好这帮同龄人终于安静了。他露出微笑问:“大家知道我们的植树区域了吗?”
“知道了。”懒懒散散的回答。
“我们明天下午就开始,除了我们本班的,还要种公共区域就凉亭那边,所以,现在我们要分一下组,带了树苗的种本班的,没带的去种公共区域,那边种什么还不知道,得明天去了老师现场安排。”初阳觉得自己嗓子很干,但还好脸不烧了,可能是这帮人都在认真听了的缘故。
“我们班带了多少树苗?”一个带金属圆框眼镜的男生问,初阳记得他,他就是副班,叫邹靖远。
于是初阳看着他解释:“班长那儿有名单,总共二十棵,还差两棵,不知道老班今晚来不来得及补。”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完全不紧张了,初阳觉得很好,有互动就会调动脑神经思考,脑神经一思考就不会紧张。他说完后又瞄了眼慕容衾,慕容衾有点如释重负的样子。
有几个女生去找班长看名单,初阳正要开口,就看到有个女生不小心把他桌面的书碰掉了。
女生朝他做“抱歉”的口型,自然而然地捡起书后,也没等初阳的回应就勾着腰凑到乔新雪那儿去。
“报告!”邹靖远说,“我们几点开始?分了组之后还要分工吧?”
初阳点头道:“明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开始,分工的话……”
“要是有人不想种呢?”还是邹靖远。
初阳愣住。
邹靖远冷冷地笑了一下,看了一圈他周围的男生们说:“明天下午最后一节是化学,凭什么让我们牺牲正课时间去给他们做绿化?”
“对啊!凭什么?”有人开始附和。
初阳:“因为,要加班级……”
立马就有人打断初阳,高扬起嗓音吐槽:“这学校完全就是神经病,树苗要我们自己带,带来了还要我们自己种,这什么无赖操作?要是家长知道他们交了那么多钱送我们进来给学校做苦工不得把它举报死?”
“对啊,要种那么多,我们还有什么时间学习?晚餐呢?不吃晚餐了?”
初阳已经分不清是男声还是女声了,大家都开始愤愤不平。他不知道怎么办,其实要是他没揽这个劳动委员,现在指不定也是这摇旗呐喊中的一员。
但是现在,他是劳动委员啊,在办公室时他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带着同班同学执行好任务。这还没开始他就被这帮人的威力震慑了,连那句“如果树死了也是要扣分的”都无法讲出口,而这句话正是学校要求传达到的旨意。
“我说,就该向教育局投诉投诉!”邹靖远继续带头抵抗。
他周围的男生说:“投了会管吗?我看教育局那帮不是贪官就是吃白饭的,要不怎么学校这帮领导这么嚣张?”
邹靖远直接翘起了二郎腿,对着初阳喊:“喂,宋初阳,我们投诉这破学校你老爸会管吗?”
他听出来了,这是一个带着嘲讽的揶揄。不可控地,他撑在桌子上的手又颤抖起来,他想冲过去打邹靖远。
“够了!”慕容衾嚯一下站起来,“不就是种个树吗?昨天班主任说得还不够清楚?种的好了要加分给期末做班级评比的,你们在这儿呼天抢地埋怨个什么劲儿?都是大少爷大千金没刨过土是吧?多大点儿屁事就投诉?”
同学们都被吼懵了,睁着双双似乎很无辜的眼睛看着慕容衾。
女侠还是那个女侠,初阳的怒气散了。
所有人静默,慕容衾指着初阳继续说:“你自己把任务交代下去,谁不做就是谁的问题,和你没关系!”
女侠说完,潇洒地坐下了。
初阳点点头,说了最后一句话:“知道时间点和具体哪些人该种哪片区域就行,分工得明天领了工具才能确定。”
说完,他走出教室。他不想看到他们,他觉得自己很丢脸,丢了爸爸的脸。他不是一块领导者的料,他还是喜欢种树,妈的,为什么那么难过?
“初阳!”身后,慕容衾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人坐在植树区域的花坛上,一人一个,隔得很遥远。慕容衾那边放着好几棵用尼龙口袋套起根部的树苗,初阳注视着,知道是西府海棠。
明来还没告诉他为什么八班也默契地选了这个。
“他们班带了几棵?”慕容衾问。
“一样的。”初阳道,“和每个班的花坛数量……”
慕容衾咳嗽了一声,打断他:“我们俩好久没这样坐在一起过了。”
“嗯。”初阳点头道。
“刚才,他们太过分了。”慕容衾道,“都是找关系进来让学校管教的公子哥大小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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