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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听你老这个意思,就是谁能把故事编得圆,
谁说的就是正史,编不圆就是野史了?”石家是指望不住了,咋办?再找一家?可清平南北街上的七姓八家里头,只有章家和石家是支过胡辣汤锅的,眼望儿章家去球了,石家这种情况也不可能了。马老六不是七姓八家里头的人,即便他是,他也不可能离开寺门跟儿,东大寺门口别说支胡辣汤锅,随便支个啥锅,就是卖白开水也有人抢着喝。接下来该咋弄呢?章兴旺陷入一片迷茫之中……
回到自己家后,章兴旺俩眼发呆,一声不吭坐在那里,老伴儿高银枝问他啥他都不接腔,瞅着章兴旺这副模样,老伴儿心里有点儿发慌,踮巴踮巴(急急忙忙)跑去了儿子家,把他爹的情况给儿子一说,章童坐不住了,跟着他娘就去到了他爹面前。
章童瞅着他爹愣怔的俩眼,问道:“爸,你咋啦?”
章兴旺:“咋也不咋。”
章童:“咋也不咋你这是咋啦?”
章兴旺不耐烦地:“咋也不咋就是咋也不咋,你还要咋?”
章童:“不是我还要咋,是你这副模样是要咋?”
章兴旺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这副模样咋啦?我这副模样又不碍谁的事儿,你该忙啥忙啥去,别管我中不中?”
章童:“不中!你这副模样俺受不了,我们瞅着太难看!”
章兴旺:“难看朝北看,越看越好看。别看我。”
“我还朝东朝西看呢!有事儿说事儿,别吓唬俺中不中?你瞅瞅把俺妈给吓的,大晌午头窜去我那儿,我还以为出啥事儿了呢。”
章兴旺愣怔着俩眼,瞅着儿子小半晌,问道:“你说说,你那边咋样了?”
章童:“我哪边咋样了?啥咋样了?”
章兴旺:“九道弯。”
章童:“别瞎操心了中不中,把你自己身体的心操好,别让俺操你的心,比啥都强,啥九道弯十道弯,跟你冇关系。”
章兴旺:“你说冇关系就冇关系了,别管你在九道弯支个啥汤锅,只要是咱章家的锅,我问两句多不多?跟我冇关系,你要是跟我冇关系,你就是在九道弯支个尿锅,我也不会管!”
高银枝对儿子说:“别让恁爸着急,他爱操心,你就跟他说两句,说说这两天恁在九道弯的情况。”
章童瞅着他爹问:“你想听不想听?”
章兴旺:“你说我想听不想听?”
章童笑道:“你想听不想听,我都要跟你说,我就是支个尿锅,也要对你说。”
高银枝扑哧笑出了声,章兴旺依旧冇笑,他认真地听儿子说着九道弯的情况。
章童告诉他爹,九道弯是市里的重点建设项目,开工后一直比较顺利,目前沿街的出租门面房,基本都已经整修完毕,下一周就要开始往外租赁,这两天,那些外地要在九道弯租赁门面的商户,几乎已经挑选好了各自门面的位置,就等下周办租赁手续。章童告诉他爹,自家的杂碎汤锅挑选的位置,应该是九道弯最好的位置。起先,那个位置是被西华县逍遥镇一位来支胡辣汤锅的孙姑娘愣中,那位孙姑娘还找到熟人跟市里打了招呼,章童是在孙姑娘之后愣中那间门面的,当他听说那间位置最好的门面,已经被人圈住之后,章童打听到,负责九道弯门面租赁的那位白主任,是寺门白家花生糕的表佬,于是便找到白家花生糕的小老板白凤杰,再由白凤杰找到那位白主任,算是压孙姑娘手里把那间门面抢了过来。那位孙姑娘知道之后好不愿意,据说白主任已经收了孙姑娘的“好处”,可孙姑娘又不敢得罪白主任,只好吃了个哑巴亏。章童压孙姑娘手里抢过那间位置好的门面之后,在九道弯碰见孙姑娘的丈夫,俩人差一点打起来。可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九道弯那些外地来租赁门面房的人,心里都可清亮,祥符人孬气大,真要把这些“地头蛇”给得罪了,他们敢往你的门面上糊屎泼尿,这种腌臜事儿尤其会在生意好的街面和地段发生。都说每章儿祥符的历史上出了个牛二,且不知眼望儿牛二早已过时,比牛二还牛二的那些货,随时随地都能冒出来。算了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吃了个哑巴亏的孙姑娘,就另选九道弯别处的门面房了。
听罢儿子对九道弯目前进展的介绍,章兴旺依然闷闷不乐,他闷闷不乐的原因,不是对九道弯的前景不看好,而是对自家的杂碎汤锅信心不足,也不是怕杂碎汤锅置不住钱,是他心里依旧对不能在九道弯支胡辣汤锅耿耿于怀,位置再好,杂碎汤再好,也不能弥补他这一辈子在章家胡辣汤锅下的功夫。
章童当然明白他爹的心思,于是信心满满地安慰道:“爸,别管咱章家支的是胡辣汤锅还是杂碎汤锅,你就放心吧,在九道弯上咱一定是最好的!”
章兴旺叹道:“唉,人的命天注定,压咱章家每章儿在右司官口支杂碎汤锅,到眼望儿重操旧业又支杂碎汤锅,难道真的要跟胡辣汤锅一刀两断了吗……”
俩月以后,就在石小闷办好去以色列的签证,要前往以色列的当天,九道弯美食一条街隆重剪彩开业了。开业剪彩那天上午,一百多米长的九道弯上,被人塞得满满当当,在来看热闹的那些人当中,绝大部分是祥符本地人,也有不少外地来的游客。除去一些老祥符人,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很少有人能把九道弯的历史讲清楚。章家杂碎汤锅门前看热闹的人最多,都在听章兴旺讲九道弯是咋回事儿,为啥会叫个九道弯,章兴旺讲的要比那个参加剪彩仪式的副市长讲得好,原因在于,他把九道弯的形成都融在了他讲的故事里,他对那些围在章家杂碎汤锅前的人说:其实九道弯并不是一个街名儿,而是由祥符城里几条名气比较大的街道连接而成,这几条名气比较大的街道就是华堂街、宝华街、弓箭街、南仁义胡同、油坊街、万善街,因为街道弯弯曲曲形成了九道弯,久而久之,就被老百姓约定俗成叫成了九道弯。也正是因为这几条名气较大的街道,才在此修建了这么一条取名叫九道弯的美食街。
章家杂碎汤锅支在九道弯上的头一个月,还算门庭若市,生意不错,因为不管咋说,那些好奇的食客都是来吃个稀罕,尝个新鲜。祥符城很奇怪,逢年过节还中,从外地来的游客不少,可只要假期一过,立马就显现出萧条面孔。除去寺门和鼓楼夜市,其他卖吃食儿的聚集地,食客明显不那么旺,即便是宣传力度很大的九道弯,那些尝罢鲜的本地食客也很少会再来。章童一瞅,自家杂碎汤锅日渐萧条,心里也很纳闷,不应该啊,凡是喝过章家杂碎汤的,都说汤不孬啊,咋就说萧条就萧条了呢?再瞅紧挨着的一家驴肉汤锅和一家羊肉汤锅,模样也和章家的差不多,门庭日渐冷落,再瞅九道弯其他那些美食生意,也都是大差不差,唯独有人气儿的,就是被章家挤对到弓箭街口、逍遥镇孙姑娘支的那口招牌叫奇永的胡辣汤锅,几乎每天都可热闹,压大早起一直到晌午头喝家不断。九道弯这一百多米长的美食街上,就数胡辣汤锅多,各种流派的汤锅都有,祥符老味儿胡辣汤、州桥传统胡辣汤、寺门回族胡辣汤、漯河北舞渡镇胡辣汤,光是周口西华县逍遥镇胡辣汤就有好几家,生意都不中,唯独就是孙姑娘支的那口叫奇永的汤锅一枝独秀,在九道弯独领风骚,大量的喝家还是居住在九道弯附近的回头客,显而易见就是奇永的汤好喝。
虽说章家支的已经不是胡辣汤锅,但章家人对奇永的火爆却十分上心,不管咋着,章家的汤锅曾经也是祥符城里胡辣汤的名锅,在昔日辉煌和当下念念不忘的心理指使下,人老心不老的章兴旺,决定去喝一碗奇永的汤,探究一下奇永汤锅的奥秘。
这天大早,章兴旺就压清平南北街坐上一辆三轮来到九道弯,他冇去自家杂碎汤锅照头,而是直接就让三轮停在了奇永汤锅的跟前。一瞅奇永的生意,章兴旺心想,这口汤锅要是支在自家那个位置,那就更难以想象,看来,汤锅的位置跟汤有一定的关系,但绝对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在祥符城支胡辣汤锅,认汤不认人,才不管你是哪路来的胡辣汤呢。
章兴旺规规矩矩排队端了一碗汤,坐下后喝罢第一口就为之一振,这奇永胡辣汤确实不一般,难怪会有这么好的生意。喝罢一碗的章兴旺,又要了一碗,他不是冇喝过瘾才要的第二碗,这第二碗汤,是要帮他多耗费点儿时间,等到掌勺的孙姑娘稍微空闲一点儿的时候,他要跟她喷喷这个奇永胡辣汤。
其实,在章兴旺排队盛汤的时候,孙姑娘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这个老头儿不就是九道弯开街之后,天天坐在章家杂碎汤锅门口,给喝章家杂碎汤的那些喝家,喷九道弯故事的那个老头儿嘛。孙姑娘心里在犯嘀咕,今个这老头儿来喝奇永,恐怕是有点儿“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意味儿。见此情形,孙姑娘把手里盛汤的木勺交给了一个下手(助手),用夹子捏起一块油饼,搁在了章兴旺面前。
章兴旺:“我冇买油饼啊?”
孙姑娘落落大方地:“不要钱。”
章兴旺十分疑惑地:“为啥不要钱?”
孙姑娘依旧是落落大方地:“不为啥,不要钱就是不要钱。”
章兴旺更加疑惑不解地:“无功不受禄,我不能白吃吧,你总得说说不要钱的理由吧。”
孙姑娘:“那个卖杂碎汤的是恁儿吧?”
章兴旺:“是啊,咋啦?”
孙姑娘:“这块油饼是为了感谢恁儿,要不是恁儿,俺的汤锅也支不到这儿。”
章兴旺:“啥意思?恁的汤锅支到这儿支不到这儿,又咋啦?”
孙姑娘:“你老人家是个老祥符,九道弯开街那几天,你老人家见天跟人家喷九道弯的来历,难道就不知弓箭街为啥叫弓箭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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