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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快拉你的鳖孙倒吧还给个县长也不换（第1页）

16.“快拉你的鳖孙倒吧，还给个县长也不换，

给俺儿一个正式教师指标咱都换，谁不换谁是孬孙。”对章童来说，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至于他爹和周洁担心政府方面的问题，他觉得不是主要问题，沙义孩儿支煮牛肉的锅被政府拾掇，是摊为沙义孩儿无所顾忌，敲明亮响在干政府忌讳的事儿。而章童却不是这样，用祥符话说，这货可贼，在还冇正式实施他的计划之前，他已经想好了用啥招儿来对付政府，不但要把这口汤锅支起来，还要确保这口汤锅的万无一失。眼下对他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东风也就是最最关键的一步——咋样才能让他爹把章家胡辣汤的配料秘方告诉他。

阴历十三是章兴旺的生日，章童觉得机会来了，在他爹生日的前一天，他就问他爹：“明个你老要过生儿了，说吧，明个想吃点啥？想吃啥我给你买啥。”

章兴旺：“嗨，有啥过头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弄碗长寿面一吃妥了。”

章童：“那可不中，恁儿虽然挣钱不多，你老过生儿也不能凑合啊，长寿面一定要吃，别的还想吃点儿啥？我给你买。”

章兴旺：“买啥买，你钱多啊？随便在家做点儿吃吃就妥了。”

章童心中暗喜，约莫着他爹要上套，于是接着说：“中啊，那就在家做着吃呗，你老想吃点儿啥啊？我给你做。”

章兴旺带着一丝惊讶，瞅着儿子问道：“你给我做？你会做啥啊？”

章童：“别瞧不起人啊，门里出身，自会三分，我会做胡辣汤。”

章兴旺：“啥？你会做胡辣汤？看把你给能的。胡辣汤里都掌些啥配料，你说给我听听。”

章童：“我说不全乎。”

章兴旺：“别打麻缠（胡说）了，掌啥料都说不全乎，还做啥胡辣汤啊。”

章童：“说不全乎咋啦，鼻子底下长了张嘴，我不会问你老人家嘛。”

章兴旺：“那胜我自己做啊。”

章童：“你做和我做是两种性质，你做是自娱自乐，我做表达孝心。咋？你老是不是害怕，恁儿做的胡辣汤会把你老给喝哕（吐）了？”

章兴旺咯咯地笑出了声，说道：“就冲你这份孝心，别说把我给喝哕了，就是把我给喝翻肚，我也得认啊。孩子乖，你别把胡辣汤熬成咸汤了，咱祥符家家户户都会熬咸汤，傻屌都会。”

章童：“看你说的，我要是傻屌，你不就成了傻屌他爹。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也不瞅瞅恁儿他爹是弄啥的，恁儿他爹是卖胡辣汤的，他儿咋着也是门里出身自会三分啊。”

章兴旺笑道：“中中，孩子乖，明个恁爹就喝喝你熬的胡辣汤，瞅瞅你是不是个门里出身。”

章童：“爸，我是撂大的留小的，汤熬得要是不中，你老凑合着喝，当儿子的，我就是想表达一个孝心而已。”

章兴旺被儿子的话感动，说道：“别管了，孩子乖，恁爹明个过生儿，你就是把胡辣汤熬成一锅咸汤，恁爹也得喝上两大碗。”

章童：“熬成咸汤那可不中。要不，你老给我指导着，咋样？”

“中，冇问题。”章兴旺欣然答应。

章童心里又是一阵暗喜。

章兴旺给章童列出了一个熬汤需要的料单子，上面详细写着所需要的主料有：牛肉丁、花生、豆筋、海带。辅料有：干黄花菜、粉条。调料有：生姜粉、茴香粉、盐淀粉、味精、小磨香油。

章童仔细瞅罢他爹写出的这张料单子之后，蹙起眉头，眨巴着俩眼问道：“爸，这料单子上是不是少了一味料啊？”

章兴旺：“你别问恁多，就照着这张料单子把料准备齐就中了。”

章童：“我是说，这料单子上少最重要的调料，冇胡椒咋能熬成胡辣汤啊？”

章兴旺：“咱家熬胡辣汤，啥料都可以用街上买的，就是这胡椒咱不用，咱用咱自己家的。”

章童：“咱家的胡椒不是压街上买的？”

章兴旺脸上带着诡异的表情，说道：“啥都可以压街上买，也都能买到，唯独这胡椒不能用街上买来的。想当年，咱家在黑墨胡同口跟儿支汤锅的时候，生意好得冇法儿，为啥？就是因为咱家汤锅的胡椒，跟别人汤锅里的胡椒不一样。”

说到这儿，章童突然想到，他爹一年四季在屋里养的那十来盆胡椒了，章童压记事开始，他爹就在自家屋里用花盆儿把胡椒当花养。在章童刚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回手贱，薅（拔）掉了一个盆儿里的胡椒苗，被他爹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他哭得嗷嗷叫，后来他娘教育他说，咱家花盆儿里栽的那些胡椒是恁爹的命，你就是把他脸上留着的胡子薅掉，也不能去薅咱家花盆儿里养的胡椒。

此刻的章童心里清亮了，他爹熬胡辣汤的秘诀在自家花盆儿里养的那些胡椒上。

章童：“爸，咱家种的胡椒跟外面卖的胡椒，有啥不一样吗？”

章兴旺：“胡辣汤、胡辣汤，为啥叫胡辣汤啊？关键就在胡椒上。咱家的胡椒，祥符城里是不是独一份我不敢说，但想要找到第二家，难。”

章童：“为啥？”

章兴旺：“孩子乖，你记不记得前两年，有几个美国人来咱祥符访问的时候，恨不得把咱祥符人都给搞惊了？”

章童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是尼克松访华，咱中国同美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以后，咱祥符来的那几个美国人吧？”

章兴旺：“对啊，那天咱全家都跟着去看热闹，想瞅瞅美国人长得啥样儿。”

那年是1973年，也就是尼克松访华之后的第二年，祥符城的主要街道中山路两边挤满了看稀罕的人，都想瞅瞅压美帝国主义国家来的人是个啥模样，就连那些在中山路上负责执勤的老警，都稀罕得不得了。在那几个美国人乘坐交通车经过的时候，执勤的老警当中有一个老警，只顾仰着头瞅交通车上的老美，一不留神被马路沿儿绊倒，引得围观人群的一片笑声。眼望儿想想，不就是几个美国人嘛，裹不着稀罕成那样，后来沙义孩儿说了一句实在话：不吃猪肉的人，还冇见过猪啥样？还冇听过猪咋叫啊？瞅瞅咱祥符人各个那冇出息样儿，不就是冇见过老外，想瞅瞅长得跟咱中国人有啥不一样嘛。压那以后，祥符城偶尔也能见到高鼻子蓝眼睛的老外了，尽管这样，祥符人只要瞅见个别走在祥符大街上的老外，还是稀罕得不行，冲人家老外指指点点的。

爷俩共同回忆罢那次看热闹的经历之后，章童顿时恍然大悟地说道：“外国人、中国人、西方人、东方人，都是人，稀罕的原因是见得少，人以稀为贵，物也以稀为贵。爸，我知你为啥不让买街上的胡椒了。”

章兴旺：“为啥啊？”

章童：“大街上卖的胡椒，就跟大街上走的祥符人一样，全都是一个味儿，咱家花盆儿里种的胡椒，跟人家不是一个味儿。”

章兴旺满意地夸了儿子一句：“能蛋崩（能力超强）。”

章童：“我说咱家熬胡辣汤咋恁好喝呢，一准不是咱国产的胡椒吧？”

章兴旺：“话不能这么说，胡椒的老祖宗不在中国，只不过咱家用的胡椒，跟别人家的不一样罢了。当年，都说马老六家熬的胡辣汤好喝，但只要喝罢咱章家的胡辣汤，马老六家的汤就被甩到八股道上去了。”

章童：“咱家花盆儿里种的是啥胡椒啊？”

章兴旺：“中了，你也别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赶紧去把单子上的料买齐，想要熬出好胡辣汤，还需要时间，今个就得提前下手，要不明个我过生儿，可就喝不上你熬的汤了。”

章童也冇再多问，他知他爹可贼，问多了不定哪句话露馅儿，他爹就会怀疑他是别有用心。于是，他按照他爹给他开出的那张料单子，上街买了那些料。

回到家后，章兴旺像个作坊里的师傅，开始对儿子发号施令。

章兴旺：“先把锅里的水烧开，把切成丁的牛肉煮熟，再把花生仁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