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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一个人的旅途总有许多停留在记忆里的东西。杜凌霄坐在她身边听她回忆还能称得上美好的那些光景，心中生出了无限感叹。死亡剑和她相同的年纪，却已经见识过人世间那么多的风采，似乎还先所有人一步摸到了死亡的边角。除了有关于死亡的话题，杜凌霄能够精准的理解梅凝海说的每一句话。

梅凝海自然也看出了杜凌霄对自己武功的好奇，所以她毫不犹豫讲述了自己师门独创的秘籍，以血为本的武功听上去玄之又玄，但杜凌霄还是迅速理解了大概。

梅凝海为她鼓掌：“凌霄你理解得真快。”

“可是比不上你。”杜凌霄摇了摇头，越是听梅凝海描述越是认清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她还在苦心积累认知自己身体的阶段，但梅凝海早就已经到达了对身体绝对掌控且能够影响旁人的阶段。

“师傅说易灵法本就是像我这种气息运转要比旁人更快的人所创，我能够迅速掌控也是多亏了体质原因。”梅凝海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胸前，“我的心跳比旁人要快上半分。”

她轻声笑了出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若是以心跳数来衡量一个人的生命，等到心跳消失便迎来死亡。我的心跳数消失的更快，也正好比旁人快了半生。”

杜凌霄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作答。但梅凝海也不需要她的应和。无法理解死亡接受事情进展的是杜凌霄，梅凝海只是温和地向她解释她所想要知道的一切，包括死亡。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梅凝海这样总结道，“我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认清了自己的终点即将摆脱所有束缚。”

她收回凝望着月亮的目光，看向杜凌霄。梅树上的梅凝海像是一个沐浴着月光的幻觉，死亡现在早已经脱离了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来到了她的身边，和她一同坐在梅树上。

他们都没有重量。但月光照出了死亡剑的影子，既死亡的影子。

“我能请你帮个忙吗？凌霄。”梅凝海礼貌地请求道。

杜凌霄没有拒绝，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可以明天早上来到这里将我埋在土下吗？我虽然能自己挖出土坑，和爹娘的重量一起躺进去，但我没有办法自己把自己埋掉。”梅凝海显然已经计划好了迎接死亡的所有步骤，“我准备睡在这株梅花树下，一定能伴着花香踏上新的旅途。”

杜凌霄忍不住抓住了自己身旁的树干。

梅园冷冷清清，月光冰冷，梅花也冰冷，风更冰冷。花香幽幽冷到尝不出甜味。树干被死亡浸染，冰冷变作察觉不到存在和温度。

死亡在这里放声高歌，让梅凝海轻到会被风淹没的嗓音震耳欲聋。

仅仅不到一个时辰，杜凌霄感觉自己好像和死亡也变成了朋友。因为他们实在是距离太近，太近。

“对不起，但我也只能拜托你了。”梅凝海语气愧疚地说道。她早已经孤身一人无人可靠，因此只能将生死大事交付给只有一面之缘，今天之前还是陌生人的朋友。

“我只会把坑填平，不知道怎么立冢。”杜凌霄低下了头，于是顺势看到了树下漆黑的泥土。明天，她的朋友会躺在那里。

“没有关系，填平就好。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已经埋着一个我，我想安静地变成花肥。”梅凝海对死后的一切都没有要求，笑着向杜凌霄伸出了自己的手，“那约定好了，和我拉勾吧。”

杜凌霄的小指碰到了她冰冷的手。没有温度，就像那层皮肤底下没有流淌着血液，没有存在着灵魂。也许她现在看到的只是幻觉，真正的梅凝海早就已经和早逝的家人们一起飞上了天空。

杜凌霄尝试着将她的面容刻印在自己的记忆里。因为如果死亡剑真的踏入幽冥，她将会成为最后一个认识梅凝海的那个人，也是最后一个知晓她姓名的人。

死亡冲着杜凌霄露出微笑，萍水相逢后擦肩而过。

凌霄在记忆里挣扎，用手摸索着自己匕首刀柄处凹凸起伏的梅花。这把雕刻着梅花的锋利匕首是死亡剑为了感谢度邪大侠将自己埋葬，刻意放在梅花树下的。

凌霄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梅凝海？相同的灵魂在每个平行世界都天妒英才，每次都落得英年早逝这唯一一个结局。没人能抓住她迈向死亡的步伐，即便是医疗先进的现代社会，即便是可以长生不老的修仙世界，即便是能自己掌控命运的战争世界。梅凝海像是神不小心遗落在人间的孩子，在察觉到自己的疏忽之后，很快就重新带走了挚爱的孩子。以至于凌霄从来没有见过梅凝海成年以后的长相。

这个灵魂永远永远停留在孩童的形象。

“大师姐，死亡剑是什么颜色的？”冯舞清到底忍不住好奇，颇有些执着地开口询问。

凌霄正在梳理度邪大侠的记忆，分心答道：“对你来说应该非常耀眼。像是飞速燃烧的烟火一样。”

冯舞清一边观察着凌霄手上的血咒，一边叹了口气：“可惜我没有那个胆量亲自去见一见。”

“死亡剑和现在的流言一样，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还是我亲手埋葬……”凌霄话语一顿，意识到了关键点，“为了祭奠她，我按照她们家族的风俗将我自己的血洒进了她的坟墓，代表生者对死者的祝福。刘应水拿到了我的血。”

话说到最后，凌霄的语气已经变成了绝对的肯定。刘应水也许很早以前就对度邪大侠的血液产生了兴趣，但却并不清楚血液究竟属于谁。石棒上残存的血迹层层迭迭也干扰了刘应水的判断，直到近期度邪大侠用血救人，让刘应水找到了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