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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飞笙和周沢多年同学,又是关系亲密的师兄弟,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周沢所思所想,他定定神,还是安慰师弟到:“做季氏书铺的掌柜,说不得是谁占谁的便宜。我原本所忧唯有拖累祖父,只是箭在弦上,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是进也不是,退也不甘,只好如此。”
“师兄!”周沢不忍,出言谈道:“你也太高看叶相公了,纵使其真有登天志,可不过是柰州之地都要受我姑父制衡,何谈以后?”
顾飞笙轻笑着戳破周沢的试探:“府尊大人要是能制得住他,今天秦公子就不会上门。师弟不用测我,我主意已定。我只是不知,竟会在这里遇到你。你我兄弟相见,竟是在这样的境遇,也是世事无常。”
“师兄是正统儒学教出来的如玉君子,幼承庭训,如何投了叶相公门下?你不是笃信文武不可分治,和令祖一脉相承,叶相公才高志远,只是出身浅薄微寒,和令祖实在不是一路人。”周沢话说得很直白。这是师兄弟结业试时辩得你死我活的话题,顾飞笙毕竟是顾相嫡孙,怎么着也不至于自降身份投入对方阵营。可叶相公行文办事,显然有意颠覆旧学,和顾相水火不容之势,已初露端倪。他原本想着贬低叶相公才能,杜绝顾飞笙想法,只是这样的话,只能用来试探一二,探探顾飞笙的心思罢了,谎言矫饰一戳就破,不足为参考。
叶相公志存高远,恐怕柰州是不够其腾飞的。但万一有朝一日,叶氏真成了气候,必是要和顾相对上,到那时,可让顾飞笙如何自处啊?
以顾飞笙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合适介入。
顾飞笙知道周沢说得没错,这个师弟眼光好得很,说什么叶相公受秦知府制衡,也只是为了打消他投效的念头,毕竟普泽书院学子人人傲骨,岂能轻易屈居人下。一试不成,可谓直击关窍,把他的两难说得清楚明白。
叶壑不成事,顾飞笙壮志难成酬。
叶壑若成大事,顾飞笙孝义两难全。
季柒有心把外间留给周氏兄弟话别情,内院正好给沈离憾和秦棣全友谊。
好好的家支离破碎,虽然碎得恰到好处,但秦棣还是在独思几日后醒转过来,如梦初醒来找壑弟讨要个说法。
沈离憾本来不想给秦棣正面反馈,不察这几天一直被季柒教育,此时季大公子的手还放在她腰侧,随时准备帮她“矫正坐姿”,如此说来,只好做一个好好交朋友的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壑弟早就知道我姨母要析产别居?甚至这件事是你一手促成?”秦棣好歹也是府尊公子,真的不是个纨绔傻子,壑弟前脚问过他对分家的看法,告诉他过几日必出结果,后脚姨母要死要活地闹分居,傻子也看出来这里面有问题。
季柒在旁边微笑看着,沈离憾当然不能再说出些不中听的话,她只是沉默不
语,既不反驳也不承认。
季柒心满意足,按这位的别扭性格,不出言断然反驳已是莫大胜利,好好地帮人忙做好事,不过是因为夹杂了自己的目的,不纯粹的帮忙就不算帮忙吗?他有时候真的觉得沈离憾道德水准太高。
秦棣当然不满足这样的沉默,他接着问到:“你是为了帮我?还是因为喜欢秦柃秦朵?我听见小厮回话,说你带他们去野炊,还交给了他们好生意,免得他们守着宝山却无以为生。如今我姨母和小弟幼妹倒是逍遥得紧,壑弟不需要给我个解释吗?”
在秦棣看来,这不只是朋友间的往来,更夹杂着壑弟的倾向,难道在壑弟眼里,自己还比不得稚嫩弟妹有出息?明明先认识壑弟的是自己,先和壑弟交好的也是自己。怎么能让弟弟妹妹占了先?
至于秦知府口口声声壑弟只是在利用他之类的言论,从来就没有在他心里停留过半分。
季柒看着秦棣秦大公子委屈的情态,突然有点手痒,这控诉负心人的姿态未免太熟练,让人看不惯得很。早知道就不劝沈离憾给他好好解释了。
这么一口黑锅凭空扣下来,要是忍得了就不是沈离憾,她匪夷所思地看着秦棣:“府尊大人这般仁厚?竟然让秦太太在家产之争中占了上风?”
当子骂父这样的事沈离憾自然做不出来,可这仁厚一词,不过是给秦知府的软弱裹上的一层遮羞布,在场
的三人无一不心知肚明。
“姨母既然别居,日常摆设陈列均是她的嫁妆,父亲怎么能看着她搬空府衙,这样实在面子上过不去,只好抽调了账上资金,算作购置。只是这样一来,虽然赚钱的营生都在父亲手里,但是账面上的流动银钱是空空如也,掏出兜来比脸都干净。”
秦棣说起自己父亲和继母的事,也是无语,但是长辈如何行事,毕竟不容小辈置喙,只他第一次看到姨母和小弟幼妹如此欢快轻松的场景,有些尴尬和无所适从,或许父亲一直想错了,他也想错了。
沈离憾心说下手可真一点儿都不留情,不过这样也好,都掰扯清楚了,省得日后拖累。“只是陈列摆设?你家故旧门房呢?”
“父亲娶我母亲时,身家不过平平,母亲算是低嫁,哪里来得众多门房家仆,多是父亲发迹后,姨母嫁来之后蓄的婢子奴仆,多是柰州本地人罢了。壑弟为何这样问?”秦棣很轻易的就被转移了话题,落脚在这些婢子奴仆身上。
沈离憾暗忖,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正是这些小人物,才穿起了毁家灭国的大祸患。“你继母走的时候没有带人手吗?”她有些疑惑地问,“如今知府分居闹得沸沸扬扬,她身负巨款,不怕被人冲撞?”沈离憾感觉到了问题,不由有些疑惑。
秦棣无奈,“许是姨母也怕我们谋算她吧,出走竟什么都没带,守卫庄园也
是借的父亲的府兵,还说要代付酬劳,请父亲放心,绝不占他便宜,我看父亲气得不轻。”
“他是该气,堂堂知府衙门,成了探子奸细勾连的匪窝,他不气谁气?”沈离憾轻描淡写的放了个惊天大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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