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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棋局（第1页）

燕都并没有因为战争而有所不同，宵禁的命令早已经颁下，也没有人敢违反，因此，除了燕国皇宫，燕都里都黑压压的一片。

而这时的三清宫里，长乐皇帝正坐立不安，一名太监匆匆跑了进来，低着说道：“皇上，仲大人到了。”

长乐皇帝精神一振，跑出门外，却见一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儒生进来，便一把拉着，让侍卫关了宫门，口中说道：“仲卿，你可让朕等久了。”

那中年儒生正是仲若如，仲若如虽然才满天下，但君臣之礼所持却是极为严谨，长乐皇帝的热情倒是让他有点惶恐，道：“臣不知道陛下急召，让陛下久等，罪该万死。”

长乐皇帝不以为意，赐座后便直接入题，道：“仲卿，这此日子为官，可有不习惯之处？”

仲若如摇摇头，道：“官场比微臣想像当中还要难以应对，而为官后方知陛下的难处，尚书令史大人常常把‘事有不得不为’这话挂在嘴边，现在想来，却很有道理。”

长乐皇帝点点头，又道：“当日你求朕不杀郭彀，可朕不得不杀，却不知道你心里是否还对朕有所不满？”

仲若如闻言跪了下来，道：“于情，郭彀不应该杀，于理，郭彀也不能杀，但臣也知道，郭彀的言行与他身份不符，臣一向认为，陛下要杀他，也是无奈之事。最后郭彀没有死于刀下，臣心里感激陛下。”

长乐皇帝默然，忽然又道：“朕要在这几天内，荡平道宗张宗则，你有何好法子？”

仲若如心里一个哆嗦，虽然他一早知道长乐皇帝的心思，但此时由长乐皇帝亲口说出，又是在几天之内完成，不免有些惊心，他见长乐皇帝紧盯着自己，忙定住心神，颤抖着声音道：“陛下，这等机密要事，如何能透露给臣知道？臣……”

长乐皇帝一摆手，道：“这满朝文武，朕现在唯一相信的，便是仲卿你了。钟容倒是对朕忠心，只是此人志大才疏，让他帮朕，只怕会坏大事。”

仲若如心神稍定，道：“陛下如此信任臣下，臣下万死不足以为报。”

长乐皇帝叹气道：“仲卿，朕也明白说了吧，你才华横溢，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迂腐，你甚至会怀念着前朝的好处，在和平时期，朕是极为厌恶的，不过也是如此，朕也放心你，至少，在对外族与及邪教的时候，你是对朕最忠心的。”

仲若如闻言下地磕头，道：“臣叩谢皇上以知己之心待仲若如。”

长乐皇帝笑着扶起他，道：“以眼下之计，如何能在几天内平定燕国？朕可以付出一定的代价。”

仲若如叹气道：“陛下，道宗在燕国横行数十载，要想从根拔起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为何陛下要如此心急。”

长乐皇帝苦笑道：“朕以前也想着慢慢来，一点一点拔掉张宗则这根横亘在心里的刺，只是朕等得，他却等不得了，据朕的情报，只怕下个月内就有人要逼朕退位了。”他摆摆手，阻止仲若如说话，接着道：“朕也知道这事定会艰难不已，所以要仲卿你帮我。”

仲若如还在震惊于长乐皇帝说出的消息，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想了一会才道：“其实陛下一早就有了自己的对策，臣甘闻其详。”

他在朝会上听说长乐皇帝要亲征一事，这个政令甚至没有经过中书省，而据他的研究，胡人之祸其实还远没有严重到威胁燕都的地步，而长乐皇帝并不是一个糊涂冲动的人，此时选择亲征，只怕也是另有所图了。

长乐皇帝对仲若如的话也不以为忤，点点头，道：“朕的确是准备借亲征之名，包围帝都，然后清除道教！只是朱将军正与胡人作战，朕怕消息传出，会造成军心大乱，到时朕会成为燕国的罪人。而胡人此时虽然头疼商国之乱，但如果有机会，只怕他们也不会放过，因为朕需要与胡人谈判。但是这个人却不能是朕，而是你，你……明白了吗？”

仲若如点点头，道：“陛下既然一早已经决定，那么这罪人就让臣来做吧，臣明天就秘密出城，与胡将谈判！”他知道长乐皇帝决心已定，而如果道宗真的要逼宫的话，那这个办法却只不得不为了。

长乐皇帝似笑非笑道：“此次胡人领军的可是你曾经的门生柴与天和，朕希望你能带给朕一个惊喜，但有一点要记住，朕所能交出的代价，只能是炎皇森林！”

仲若如苦笑，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热血的年轻人，当年东胡西胡尚在战乱纷争中，与燕国也尚未到交恶的地步，柴与天和是东胡皇族柴与家的六王子，奉命出使燕国，途中，与仲若如一番长谈后，竟然要拜仲若如为师，仲若如无奈之下答应，慢慢地却现这人确是不世的天才，短短几个月这间便能融会贯通仲若如教给他的知识。

而柴与天和回到东胡后，竟然在短短几年内，就让东胡西胡走向统一，进而打下商国的皇都，让商国做了胡国的附属国，两年后，便借道商国，入侵燕国。

仲若如想什么，长乐皇帝多少有点明白，他倒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反而是有点骄傲，毕竟现在仲若如是他的军师。他忽然想起一个人，道：“张天师的幕僚仲子方据说是你的师弟？”

仲若如点点头，有点伤感，道：“如果严格算起来，张宗则也是我的同门师兄弟，而仲子方则是我堂弟。当年我与仲子方、张宗则、还有一个林姓的师兄一起在我师父门下学艺，由于我和子方的根基差，只学到师父的计谋，而张宗则和林姓师兄则学飞了师父的武功。子方和张宗则其实并不算坏人，只是权力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们深陷其中而已。”

“能把你们都培养成一方人物，你师父可算是一代奇人了，只可惜朕不能见到这位大师。”长乐皇帝叹道。

仲若如沉默，他知道长乐皇帝的心思，只是师门之秘，便是张宗则与仲子方也会紧守吧，有些事是并不能也不需要对别人说的。

长乐皇帝倒也不为难仲若如，他转过身去，窗外的天空黑漆一片，他不禁觉得有点萧索，或者，再过几晚，这天空会变得火红吧，或者，他长乐皇帝一着棋错，只怕会成了国家的罪人，永远不能翻身。

只是，这人生，何尝不是一种博奕？或者，结局只有在棋局终了之时，才会出现吧。

……

而这个时候，仲子方也在辗转反侧，他一直都觉得有不妥，但始终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他轻轻抚摸着一直挂在脖子下的玉石，这是他师门的信物，心下一惊，终于明白自己担心的原因了。

仲若如，他的师兄，那个一直压在他头上的师兄，那个沽名钓誉的师兄……

此时他应该在燕国的皇宫里面吧，仲子方不无讽刺地冷笑着，这人一直自命清高，不愿争名夺利，又说国家危难，匹夫有责，此时不正是国家危难吗？也不正是他负担起他责任的时候吗？

人生果然是如一局棋盘啊，他们师兄弟四人，大师兄从出师后便似乎从人间消失了，再没有碰到过，他们师兄弟三人一直住在燕都城里，却不怎么来往，仲若如也曾劝过他们不要闹得太过份，只是他根本就不会明白自己心里装着什么，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之所以这么活着，很大一个原因是要越他这个师兄，燕国第一大儒。而且，长乐皇帝也是他心中一直的刺，这条刺，没有谁知道到什么。

现在，棋盘摆下了，可谁才是赢家？

仲子方冷冷一笑，很快就会见分晓了吧，这天色，不会一直黑暗着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