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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老夫人近年来喜欢热闹,满堂都是年轻有活力的晚辈,说笑声不绝于耳,高兴得根本没察觉自己的亲孙胃口不佳,不时让丫鬟婆子给众人添茶添酒的。
秦宝姝和小姐妹们坐在屏风分隔开来的右侧,听见给方瑀珩敬酒的人不少,几乎是一波完了就接下一波。
他还真是成了伯府里的大红人了。
她举箸夹自己爱吃的菜肴,在喧闹声中吃得有滋有味。
“——好!四公子海量!”
震耳的叫好声险些惊掉了她手里的筷子,动静不但引得她们姐妹投去好奇的目光,便是高堂上的老人也饶有兴趣地看了过去。
原来是冯正铭被兄长拉着去敬方瑀珩,大有杯酒释恩仇的意思。
哪知憋了一肚子气的冯正铭借此机会暗中挑衅,连着喝了三杯,所以赢得好一阵喝彩。
“方表哥随意。”冯正铭把酒杯倒过来,示意自己干得一滴不剩。
如若方瑀珩连一杯都闷不了,那就是不给他面子,而他代表冯家,多少是有仗势欺人的意思。
方瑀珩已经喝了有七八杯,此时眼尾泛着一抹红,显然是酒气上脸了。本就是长相出色的人,微醺的那抹红在月色衬托下有着郎艳独绝的味道了。
这叫冯正铭看得更是妒火中烧,心道这不就是话本里,四处勾|引富家女子的小白脸吗!
盯着他的眼神更为冰冷。
方瑀珩明白冯正铭是冲自个来的,他无视对方要吃人的目光,指尖捏着酒杯转了转。
清澈的酒水映出月色的粼粼霜白,他低低笑了一声。
“世子,明日我还需随老师到侯府去,今日这酒恐怕不能多喝了。”他根本没看冯正铭,而是温声与脸色不太好的冯正清举杯示意,“若不,我以茶代酒,敬二位?”
这种无聊的对峙,方瑀珩本不想理会。
可转念一想,为什么不呢?
冯正铭今儿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秦宝姝推到风口浪尖上,较真了说,那份特殊若传出去,就是在毁秦宝姝闺誉。如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欲意羞辱他。
又不是他先惹的麻烦。
一个冯正铭,他不给面子又怎么了?
他从不怕得罪冯家。
冯正清没想到弟弟末了还是两面三刀,好好和解的机会又搞砸了,还自己得了个没脸。
如今的方瑀珩能是随便欺压的吗?还以身份来施压,叫人抬出黎阁老堵得一句话都拒绝不了,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自家兄弟哪里来什么敬不敬的,也太过生分了。”冯正清只能给弟弟找台阶下,“珩表弟提醒我了,明日还有正事,这酒我们兄弟改日再喝!”
冯正铭铁青着脸,张嘴想说什么,被兄长暗中一拽,只能自讨没趣地跟着离开回席位。
有屏风挡着,秦宝姝这边的女眷看不清当时是个什么情形。但屏风阻隔了视线,阻隔不了声音,都听出方瑀珩叫冯正铭吃了瘪。
冯淑晨本就紧张明日出嫁一事,弟弟仍旧屡教不改,眼里蒙上一层化不开的愁云。
“宝儿。”冯淑晨忽然低低喊了秦宝姝一声,“我出嫁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能随时劝着四弟,如若可以,他再犯混账的时候,你替我规劝他一二。”
这话冯淑晨是一万个不愿意说的,因为她知道冯正铭对秦宝姝是什么样的感情,而秦宝姝从未有过留在冯家的心思,所以这份托付说出,她都感到脸红。
秦宝姝一愣。
她目光往屏风那边飘了一会,很快就又飘回到冯淑晨带了分难堪的面容上。
“大姐姐怎么和我生分了似的。”她粲然一笑,眼神清明坦荡,“我虽人微言轻,但只要能帮上忙,我自然是万分愿意!”
冯淑晨在她的笑容中眼眶微红,紧紧握住了她在桌下的双手:“并非生分,是我知道自己有多强人所难,四弟的事我会找个机会和长辈说明白,绝不会让你苦恼。”
秦宝姝笑笑,装糊涂:“大姐姐在说什么呢,四哥哥只是顽劣了些,再长两岁就稳重了。”
更多的话说下去就显得过于功利了,冯淑晨不想因为弟弟和秦宝姝这份情谊淡化,也跟着笑着点头,揭过这敏感的话题。
冯老夫人不知今日表兄俩差点打了起来,其中还有着情敌较劲的原因,只当冯正铭顽皮爱出风头,乐呵呵跟身边的王妈妈说:“瞧瞧,出门这么久,苦都白吃了,一点儿也藏不住意气啊。什么都要逞个威风!”
王妈妈是下午事件的知情者,闻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唯有附和,含糊过去,生怕扫了老人的兴致。
眼看月亮在天空中越升越高,夜风也开始刮得肆意,便是炭盆围绕,落在大地的寒意凛凛侵人。冯老夫人想着明日大孙女出阁,天不亮就该忙碌了,就开口说散了。
众人纷纷告退,丫鬟仆妇鱼贯而出,开始收拾庭院里的残羹剩饭。院门外火光猝然冲天,橙红的火焰伴随破风的尖锐鸣叫,砰的一声巨响,在天空中炸开。
那团巨大的火焰化作绚丽光影,靡靡映入众人眼眸中。
震惊和恐慌都成了惊喜,同一时间在众人面容上流露,秦宝姝亦是其中一员,还忍不住激动地哇了一声。
冯老夫人望着升空的烟火愣了愣,下刻就大声笑骂:“是小四那皮猴子的主意吧,全家也就只有他敢出这风头!”
果然,冯正铭嬉皮笑脸地回老人:“什么都瞒不过祖母的慧眼!”
大家都跟着笑,随着一朵一朵炸开的烟火,给老人忽然兴起的宴会有了个完美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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