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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忆了一下,自已拿给应白的时候,那块橡皮几乎可以算是新的,现在却只剩下一小块,龟缩在套橡皮的纸壳里,一不留神就滑出来掉进手掌里。
橡皮落下的时候,正好在他的掌心翻转过来,他这才发现,上面似乎写着什么字。
他将橡皮凑近了看,是一个“林”字,前面似乎还有些笔画的划痕。他看出来这原本写的是他的名字,只是随着橡皮的使用被磨掉了。
这字应苍林认得出的,他曾痛苦地辅导这个字的主人做了一个暑假的作业,也曾在后来的无数个晚上反复看她留下的那些痕迹,直到刻进心里。
指尖划过那浅浅的痕迹,应白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字的呢?是恨不得全忘了,还是也辗转反侧地煎熬着?
直到他瞥见橡皮纸壳的内里似乎也写了什么,才将那壳子捻了下,侧眼望进去,发现了一行小字。
“我会忘记你的。”
他突然明白了应白写下这些话的用意,她把心中那个名字写在了橡皮上,当橡皮用完,也就是她下定决心彻底忘记的时候了。
可是她到底停在了那个“林”字上。
应苍林辨认不出此刻心中的悲喜,他仿佛又听见了那时应白对他说的话。
她说会好好保管的,她保证。
他在恍惚间发现了里边还有最后一件东西,是老款的摩托罗拉手机,还是翻盖的,他摁了摁,居然还能开机。
应苍林打开了信箱,里面果然还留着应白和自已十年前的短信,大概是因为太多条了,为了不让系统自动删除,应白把其他人的短信都删了,只留下了和他的记录。
他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也这么干过,那个老手机如今也还静静地躺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这么多年无论他去哪里都没有离身过,支撑着他走过了无数孤寂的岁月。
最难熬的时候,应苍林甚至会打开手机里最后一条和应白的短信,把它摁在怀里睡去。
看着眼前小小的旧手机,应苍林摁着键一下一下翻着,看着当时的自已如何从冷漠一点点被融化,最后明明想接近她想得不得了,还要在短信里装出一副不在意的好笑模样。
他简直想笑,笑自已的年轻幼稚,也笑自已当时的自负,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条信息,他当时一定会不顾一切地留住她。
等看完这些信息,他准备退出,但这么多年没用过这种旧手机,操作多少有些生疏了,他不知道摁到哪里,无意间打开了草稿箱。
里面静静躺着数条信息。
“生日快乐,还有,对不起。”
“生日快乐,最近好吗?”
“生日快乐,我悄悄去了你的学校,还看见你和你的同学了,你长高了很多,还好你没有看见我。”
“生日快乐,我接了第一部戏,你会看到吗?”
“生日快乐,你的新工作怎么样,会不会很辛苦?”
“生日快乐,最近太累了,今天拍戏到现在,差点没赶上,幸好来得及。”
“生日快乐,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如果有的话,我会为你开心的。”
“生日快乐,前两天拍戏受伤了,要躺一个月,好痛啊,痛得医生为我缝合的时候我忍不住大叫,丢脸,幸好你没看到。”
“生日快乐,最近得了一个新的奖,我想我离目标应该越来越近了。可是真的好累啊,好久都没梦见你了,今晚你能在梦里抱抱我吗?一下就好。”
“生日快乐,我好想你。”
未发出的短信,创建时间是这些年以来每年他生日那天的凌晨十二点零一分。
他们认识后应苍林的第一个生日,应白送给他的礼物,是答应以后他的每一年生日,她都会是第一个送上祝福的人。
应苍林此刻只觉得痛,为他们分离的这十年,为应白独自熬过的那些日日夜夜。
孤独伴随他们二人太久,似乎都生了根扎进骨髓,即便已经团聚,都还是会牵扯得人生疼。
可他又觉得满足。这么多年了,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不是没有过怨,不是没有过痛,不是没有自我怀疑过,应白离开所留下的巨大空洞,在他身体里与他相伴已有十年,即便到了如今,心里偶尔还会有风从空洞里滑过的呼啸声。
而此刻,他被迟来却汹涌的爱意包围,终于确信,自已是被应白深爱着的,正如他爱着应白。
他从来没有被应白放弃过,正如他从未放弃过应白。
时间似乎在这里被斩断了线程,应苍林不知道自已在那些微小却珍贵的爱意前站了多久,直到家门处传来的响动将他从半空中拽回地面。
应白絮絮叨叨地进了门,抱怨着小区门口的那家面包店刚出炉的可颂,居然正好卖到她前面一个顾客就售罄了,害她白等半天。
这些碎碎念才倒完一半,应白就被抱了个满怀。她刚要挣扎出来继续说,却发现埋在自已肩上这个人似乎有些不寻常。
他用力抱住她,仿佛久别重逢,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有些乱了,甚至,她感觉到应苍林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
应白有些无措地发问,现在的林林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成熟模样,这副样子倒叫她有些不习惯了。
可她没有等来回答,他只是依旧这么埋在她的肩颈上,手里越发抱得紧了。
直到好久以后,应苍林才低声说道:“我想你了。”
这是对她最后一条未发出的草稿的回复。
应白忽然觉得眼睛热了下,她积攒下的泪水,似乎在多年后汹涌而来,让她最近总变得软弱而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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