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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偶尔会嘀咕,女孩子家,懂那么多有什么用?
难得是祖父、父亲都开明,觉得女孩子懂得多些,总比大字不识、不明事理要好,在乱世才更容易立足。
她也曾天真地以为哪怕日月换新天,家里那座藏书楼里的古籍,总能保存流传下来。孰料一把火,把她童年的珍贵记忆烧得干干净净,祖父为此一病不起,伯父、父亲又要为藏书楼大火善后,又要在祖父床前侍亲,忙得焦头烂额。家里大大小小的孩童被紧紧管束,个个噤若寒蝉,迫使她一夜之间,由无忧无虑的孩童,变成谨小慎微的的大人。
她知道两仪阁的火起得蹊跷,可她无力寻找真相,只能任由它沉淀成心底一处永远隐隐作痛的伤痕。
不料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两仪阁的藏书。
吴静殊将匣子合好,面孔轻轻贴在其上,复又落下泪来。
倏尔初夏青精饭(上)
六月初,随着香江春拍浦江预展落下帷幕,赵鸣远带走公司半数客户服务专员飞赴香江,为即将开槌的春拍做准备,整个浦江分公司仿佛一下子安静冷清了下来。
对有痕国画大师牧老亲传弟子身份的议论也渐渐散去,只有夏琳管不住旺盛的好奇心,偶尔会在午餐期间蹦出角度清奇的问题。
“你的画将来会不会很值钱?”
有痕正在吃时蔬鲜虾沙拉,本就味同嚼蜡,听夏琳一问,便放下餐叉,一边腹诽好好的虾仁要是搁油里放一撮蒜蓉香菜一同爆炒,裹上浓郁的酱汁多好,一边向夏琳解释:
“我只得老师亲自指点两年,个人风格与绘画技巧仍在摸索中,还没自他老人家那里正式出师,不敢说作品将来会不会很值钱。”
牧老这些年醉心山水,誓要走遍祖国大好河山,将壮丽绝美的风景都落在笔下,只每年都给她布置一道作业,一直笑言他是放养式教学。
夏琳咬着餐叉,将有痕由顶至踵打量一遍,“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你竟然低调至此,我们做了五年同事,要不是伯纳黛特说——”
她好像意识到什么,抻长头颈往周围看了一圈,不见鲍小兰身影,这才又缩回来,压低声音接着道:“要不是她揭爆你与林生相熟,很快有人神通广大循着蛛丝马迹从朋友圈发现你不但参加过林生的艺术沙龙,拍合照时站得众星拱月,是画坛北派巨擘牧老的关门弟子,我是怎样也想不到平时客客气气的同事有这么大来头!”
有痕想说这算什么来头?想想还是作罢,只朝夏琳笑一笑,重新拿起餐叉,努力把寡淡无味的沙拉想象成珍馐美味送进嘴里。
浪费可耻!她在心里说。
“楼下鉴定评估部新来的丹尼尔想约我们喝咖啡,一起去?”夏琳力劝有痕同去,“同事联络感情,你也来嘛!”
“有八块腹肌的新同事?”有痕笑问。
夏琳用肩膀顶得有痕几乎飞出去,不得不扶住椅背稳住自己,“好,不过不能待太晚。”
“说定了!我叫丹尼尔多加个位子!”
夏琳笑靥如花,到一边角落打电话和新同事丹尼尔确定时间人数去了。
有痕把夏琳的纸餐盒也一并收拾了,扔在休息室的分类垃圾桶内,朝夏琳点点头走出休息室,准备返回办公室,经过半凸在老石墙外的过道阳台,闻见呛人的香烟味儿同时,隐约听见有人议论:
“……输定了,哪里赢得过?”鲍小兰的声音传来。
“胜负在五五之数,你先不要气馁,要在气势上占据优势。”老好人罗伯特和声劝慰。
“我再有气势又有什么用??兰妲在管理层有朋友,又是什么大师的徒弟,寻几个圈内人给她捧场再容易不过,我拿什么和她拼?”
“拼你比她资深,拼你比她更用功。”另有同事不以为然,“再者,拍卖师拼的是能力,又不是背景,你怕她做什么……”
有痕没有继续听下去,只是加快脚步,远离过道阳台。
等她在自己办公桌前落座,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职场如战场,总要比出个高低胜负。
鲍小兰不想输,有痕捏手,心想:陆有痕也不想输呢。
越是遭人非议,就越是想把事情做得更好,不落人口实。
傍晚下班,夏琳在楼下大堂等走楼梯下来的有痕。
前台阿曼达笑意盈盈地与两人道别:“再见,祝周末愉快!”
轮值保安小祝替两人拉开门,“陆小姐再见!夏小姐再见!”
夏琳搂住有痕一只手臂,“我乘你的车,给你指路。”
“你是怕我临阵退缩罢?”有痕由得夏琳同她一起走向车库。
夏琳嘿嘿笑,“你不要戳穿我啊……”
有痕在夏琳指引下,晚高峰的市中心驱车约三十分钟,将车开进一条热闹非常的小马路。
小马路是西岸滨江著名的酒吧一条街,酒吧林立,所有面朝滨江位置绝佳的酒吧夜夜生意火爆,除本埠年轻人喜欢相约前来小酌,还有不少外国游客光顾,已成为浦江一景。
天气晴好时,每间酒吧都会在门前支几顶遮阳伞,设几张桌椅,供客人在徐风夜色江景之中把酒言欢。
有痕曾同梁如诗来过两次,可惜她于热闹的酒吧,总显得格格不入。
下了车,夏琳仍挽紧有痕不放,揠揠地对有痕说,“丹尼尔说知道你不喝酒,特地找了一间新开的咖啡酒吧,晚上有现场乐队演出法国香颂,气氛相当文艺。”
“不用迁就我……”
“你就是太小心翼翼,累不累?同事凑在一起热闹一下而已。”夏琳打断有痕,“我们快点过去,占两个风景最好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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