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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晾在一旁的白傃顿觉尴尬,她由居亦安引介,参加过不少文化艺术沙龙,在古董文玩收藏圈里已算混了个脸熟,被他这样一说,倒好像她多爱应酬似的。
林遂韬混无所觉,偏身,为诸人介绍徐见微与苏菲娅。
有痕情知逃不掉这一刻,收束心神,面对旧爱。
“你好,苏菲娅!你好,见微!”
“吴先生!有痕。”徐见微揽着未婚妻的纤腰不放,只朝吴静殊与有痕点点头,象征性地关心一句,“牧老还好吗?”
“他老人家一切都好,这几年寄情山水,由涂助理陪同,誓要游遍祖国名山大川,将壮丽山河都落在纸上。”有痕眼底浮上些真切的笑来,“乐不思蜀。”
苏菲娅并不急于加入对话,只用一双明媚大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这时才轻轻偎在徐见微身边,低声以法语问:“était-ellelerayondenedetonc?ur?”
徐见微拿手轻拍她腰侧,示意她不要多心。
苏菲娅的询问落在立于一旁的傅其默耳中,他抬头望向保持微笑的有痕。
她就是你心中曾经的月光吗?
原来如此。
他看到的伤感,有了答案。
许一晗虽听不懂法语,却是老江湖一个,察觉气氛不大活络,立刻自一边长餐桌上取过香槟里,一人一杯递到手里,“今日由林馆长、傅先生做东,我借花献佛,敬吴老和小师叔一杯!”
他颇豪迈地仰头喝掉半杯桃红香槟,才仿佛慢半拍地想起似的,以拳头一敲脑门,“看我这记性!吴先生不喝酒,小师叔呢?要是也不喝酒,傅先生这里有顶好的明前碧螺春……”
“许师兄是真不同我客气。”傅其默笑起来,转而问有痕,“小陆可能饮酒?”
“我也不喝酒,稍后回去还要开车。”
“那先喝点果汁,饭后赏画时,正宜饮茶。”他一边说,一边护着吴静殊往餐桌另一头去,不落痕迹地将有痕也带了开来。
有服务生推着餐车从厨房进入偏厅。
餐车上摆着一只长盘,上头罩着细竹丝编的长罩,推到餐桌前,需由两个服务生协力才能端到餐桌上。等揭开竹罩,服务生取过一个小银质调料壶,往长盘中间一浇,霎时之间,一片白蒙蒙缥缈雾气在长盘上弥漫开来。
“二十四桥明月夜,诸位请用——”服务生朗声唱菜名。
待冷雾渐渐散去,底下的菜露出了真容。
一整片冬瓜修成一弯新月似的形状,上头挖有二十四个圆孔,酿着色泽粉白的丸子。
“这是厨师根据金庸先生书中所写‘二十四桥明月夜’改良,舍火腿而以冬瓜为底,明虾与嫩豆腐一起打成豆腐虾泥,搓成明虾豆腐丸,酿入冬瓜中,以菌菇高汤浸没,蒸熟,再淋上鸡汤调制的酱汁,味道清淡鲜美。”傅其默用共勺取过一块已经事先切分好的冬瓜酿明虾豆腐丸,盛在白瓷餐盘中,递给吴静殊,“您尝尝!”
随后他又为有痕也取了一块,“小陆也试试看,要是觉得好吃,这道菜就可以放进老林的国风餐厅了。”
有痕将冬瓜与豆腐虾丸送入口中,冬瓜软糯,明虾豆腐丸弹中带嫩,回味鲜滑清甜,有痕忍不住微微眯了眼,享受这美味在口的片刻。
“小师叔觉得怎样?好不好吃?”林遂韬应酬了到场的客人,双手负在身后,踱了过来,“老傅最爱打着我的旗号瞎折腾,成了是他的功劳,败了是我的责任。”
有痕自幼不善言辞,心中哪怕有万千感受,最终不过化作一笑,点点头,“嗯,好吃!”
吴静殊放下餐盘,轻轻抚掌,“名字起得好,意境也妙,与上次以竹笙酿肉糜清蒸后淋上高汤玻璃芡的‘玉人何处教吹箫’,正是绝配。”
林遂韬闻言双手合掌,“吴老懂我!您有空带小师叔到店里来吃饭。”
吴静殊笑一笑并不应承,挥挥手,“你和小傅去忙,不用一直陪着我。”
“那我可走了,”林遂韬拉住傅其默,作势要走,“真走了啊!”
见吴静殊无意挽留,脸上露出失落表情,“您都不假装留一留我!”
“你们今天是主人家,哪有一直围着我转的道理?去去去,忙你们的去!”
将两人赶去招呼客人,吴静殊转回身拍拍有痕手臂,“别拘束,要学会应酬,能分辨对方是真心还是玩笑,不吃几次亏、上几次当,是很难弄清楚的。就当是历练一回,增长见识了。”
有人面上粗爽大气,实则内心斤斤计较;有人看似冷淡疏离,其实内心柔软细腻……
活到她这个年纪,阅人无数,年轻人之间这点眉眼官司,有什么看不懂的?
重见时那些许伤感淡去,有痕倒不觉得与前男友共处一室有多难捱,大抵是挚友事先给她打过预防针的缘故。
两师徒并肩,立在偏厅一幅雨后春山半入云的画作前,吴静殊有意考校有痕眼力,微微伸长手,覆住画框下方题跋、款识与钤印一部分,“猜猜是谁的大作?”
有痕挽着先生另一边手臂,颇有些无奈地太息,“一进来我已留意过此画,您此时再遮为时晚矣。这是与牧老齐名的关老晚年所作,钤着一方关老的小印‘鹤闲’,是关老晚年自觉闲云野鹤最逍遥,画作用此印居多。”
“还看出些什么来?”吴静殊放下手,笑问。
有痕凑近画框,视线落在画纸上。
“纸本设色,画芯用的是三尺斗方青檀纸,纸质绵延细腻柔韧,并不是关老早年惯用的桑皮纸。关老作此画时,想必已笔意随心,不为外物所限。”她重新站回师傅身旁,确定,“这就是那幅十年前在德富秋拍以五千七百万元成交的雨后春山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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