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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痕谨遵老师教诲,工作娱乐之余,仍每天抽出时间来画画。
眼前画案上这幅画,她在天山脚下时开始构思,画了一些,回到浦江后,受那一天清晨救援马队出发远去的背影启发,整体框架未变,只是增加些许细节,画到今日,已近完稿。
有痕想乘兴完成它。
临近收笔,搁在画案一角的手机屏幕亮起,好友梁如诗发起视频通话。
有痕将毛笔搁在山形架上,取过手机,接受通话。
屏幕那头,梁如诗看起来也同她一样,置身画室,穿一件被各色颜料溅染得五彩缤纷的浅灰工装,狂野卷发以一条艳丽的真丝印花围巾随意扎成麻花辫,垂在胸口,露出一张秾丽的脸来,在她身后是层层叠叠的画框。
“终于出关了?”有痕忍不住笑问。
梁如诗舒展手臂,将镜头在画室里扫了一圈,最终重新落回自己脸上,“可不就是出关了!周末可有空出来玩?!我想你了,思之如狂!”
“周六约了吴先生参加艺术沙龙,周日如何?”
有痕与好友年后便未见过,也想念得紧。
她们俩自中学起成为同学,住一个寝室,又考进同一所高中,同被浦江美术学院录取,有十一载同窗情谊。
梁如诗在家里地位尴尬,继父虽然并无冷言冷语,甚至待她十分和气,可过年过节,她夹在母亲与新家庭成员之间,总显得另类。父亲更是早同她断绝往来,一口气往她账户里存了一笔巨款,表示供她生活学习开销直到十八岁,已经仁至义尽,万勿前去打扰他的新生活。
中学时的第一个寒假,梁如诗情绪低落,舍友都在整理行李,准备回家,只得她坐在床沿,两条腿荡在床下,茫然无措。
“我不想回家。”她神色淡淡,“新生儿日夜啼哭,所有人都怕吵到他,电视不许看,音乐不许听,脚步重一些便惹人嫌,啧!”
十三岁的女孩子早早懂得了看人脸色。
“陆有痕,你寒假怎么过?”她忽然趴在床栏杆上,探身问在她下铺的有痕。
“我?”有痕耸肩,“我爸爸在少年宫给我报了寒托班,一周五天,早晨八点半进班,先完成寒假作业,中午在少年宫吃午饭,下午由绘画老师上课,五点半放学。有特殊情况也可以在少年宫吃晚饭。”
梁如诗听毕眼睛一亮,“陆有痕,我可以报名参加吗?”
有痕想一想,“应该可以,好像没有什么限制。”
梁如诗一拍手,“就这么说定了,我和你一起去上寒托班!”
她果然说服家长,替她报名参加少年宫寒托班。
寒假两人在少年宫里碰面时,梁如诗脸上的欢欣雀跃掩都掩不住。她拉有痕同坐,课间休息时悄悄附在有痕耳边说:
“我妈一听说我要上寒托班,从周一到周五,一天至少十小时不在家,脸上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哈!”
两人作伴,上午同桌写寒假作业,中午一道在少年宫食堂里对坐吃饭,梁如诗总趁食堂阿姨不注意,把不爱吃的青菜统统拣到有痕餐盘里,有痕不挑食,笑一笑,照单全收。吃罢午饭,就携手一起到绘画教室,有痕在老师指导下学国画,梁如诗全无国画基础,便在教室另一边,从头开始学素描。等到放学,有痕送梁如诗至公交站,目送她上了横穿浦江的公交车,这才步行返家。
如此寒暑往复,她们由孩子,相依相偎,一路长成大人。
一俟毕业,梁如诗的继父大方拿出一笔巨款,愿意供她出国继续深造,她母亲自然乐见其成。
钱打到梁如诗帐上,她只看了一眼手机银行发来的到账通知,便将手机扔在一旁,扑在有痕肩膀上自嘲,“我同继父不亲,他给我钱想把我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我没话说,毕竟我姓梁,他姓祝,可是我妈——”
二十二岁的女孩,出落得美丽无匹,近至美术学院,远至大学城,都有她的追求者,恨不能剜出一颗真心来让她看,然而梁如诗的心里话,仍只愿意同有痕说。
“我妈又是为了什么,想叫我一辈子都不回来?”她眼底里,总有无处言说的暗恨,“话里话外,说我既然学了油画专业,怎能止步于此?一定要往法国留学,去欧洲的艺术中心感受一下真正的西洋艺术,更能找到与我有共同语言、心灵契合的伴侣。哈!最好在法国结婚生子,永不回来。”
“倘若不是令堂提议,你愿不愿意赴法留学?”有痕记得自己当时轻触她的额角问。
“你去不去?”梁如诗扒紧了她。
“我不去,我要留在国内,继续跟牧老学画。”
“那我也不去!”梁如诗斩钉截铁。
她果然没有出国留学,拿继父和生父给的钱,在滨江艺术区自己开了一间画廊,设计、装修、请人工全都由她一手包办,从此吃住工作皆在画廊兼工作室,绝少回家。
有痕没她潇洒,工作三年后才置业从家中搬出来。
梁如诗的脸忽然凑近镜头,精致的五官倏忽在有痕眼前放大,“其实我约你出来,还有其他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有痕在同老友说话间隙,在画纸上勾勒出一匹马的身影。
“介绍两个朋友给你,”梁如诗并不讳言,“先当潜在客户认识一下嘛!”
有痕笑起来,“好好好,时间地址发给我。”
在结束视频通话前,梁如诗犹豫两息,到底还是没能忍得住,“有痕,徐见微回来了。”
徐见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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