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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静殊点点头。
欧洲直到十九世纪现代印刷技术发明,对纸张需求极速飞涨,才以木浆纤维取代原有的棉麻纤维制造纸张,而当时一些贵族保守人士仍以使用羊皮封面棉麻纸记事本为傲,甚至将这种笔记本带至中国。
这与徐女士婆家祖上是富贵人家的说辞相符。
晚清时期,穷苦人家也用不起这种记事本,倒是高官富豪能用上西洋物件。
吴静殊转而小心地翻动内页,查看内容。
杂记一看便出自女子之手,以娟秀的簪花小楷,记录着随夫下西洋求学第一次乘邮轮、第一次坐汽车等留洋生活见闻。
先写,“……一声汽笛,自此扬航,故土渐远,他乡何如?”
又写,“……海上遇风雨,颠簸甚苦,仍有孩童奔跑喧闹,男士聚首欢谈,苦中作乐……”
一旁用笔草草勾勒两只海鸥和一片阴云。
吴静殊看得眼放精光。
这满满三本杂记,若按记载的内容推测时间,竟同中国第一位以外交使节——晚清外交家钱恂——夫人身份出国游历的单士厘相差无几。
区别只在于,单士厘因是外交家夫人,与先生钱恂先使日本,后周游欧洲列国,长达十年之久。归国后更将见闻及日记整理撰写成《癸卯旅行记》、《归潜记》,予以出版;而徐女士婆婆祖上这位夫人,虽写了厚厚三本杂记,却最终锁于深闺,压在箱底,从未有机会向世人展示。
她搁下放大镜,轻轻将杂记与书信放回漆匣内,阖上匣子,随后摘下口罩手套,请徐女士到一旁落座。
“粗粗一看,三本杂记不失为保存情况相对完好的手稿。只不过——”吴静殊并不讳言,“还需要做进一步鉴定才能确定真实年代与真伪。两扎信件的保存情况不甚理想,有水迹同纸张变脆迹象。”
徐女士不由得捏紧双手,“那还值钱吗?”
“对研究晚清女性与近代中国进步思想之发展的学者来说,这是具有相当学术研究价值的史料。”有痕替吴先生回答,“但于普通收藏者而言,收藏价值、升值潜力有限。”
倘或是政经、文化名流手稿,在拍卖市场上便相当受欢迎了。华盛顿一份七页长的手稿,数年前曾在佳士得拍出过一百四十万美元的高价。
“这样啊……”徐女士失望地低喃。
她本指望能通过拍卖筹集到更多资金,如今看来这个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徐女士站起身来,朝有痕二人的道谢,“谢谢吴先生,谢谢陆小姐!”
随后迟疑了一下,问:“可要付咨询费?”
吴静殊闻言笑起来,摆摆手,“只是看了一眼罢了。况且我们是正规拍卖行,鉴定估价本就不收费。”
徐女士收拾好医生包,正待要走,吴静殊从工作台便笺本上撕下一张便笺,写下一行地址,递给徐女士。
“这是我认识的一位古籍字画修复专家,你不妨带书信去做纸张脱酸处理,以更好地保存这些信函。”
楼下拒收的藏品,有痕带上来找她看一眼不要紧,但不宜越俎代庖,她只能指点徐女士另寻他法。
有痕眼尖,瞥见上头“傅其默”三个行楷小字。
徐女士收妥便笺,再三向师徒二人表示感谢后告辞。
有痕将她送至电梯口,目送她上电梯下楼,这才返回师傅的办公室,“我先上楼,中午找您吃午饭。”
“去罢、去罢!不来找我吃午饭也没关系。”吴静殊被徐女士送来的杂记勾起了兴趣,正埋头在工作室里找她的电话簿,准备与几个老友联系,闻言只管挥了挥手。
有痕也不介意,爬楼梯上到九楼办公室。
临江风徐三虾面(中)
办公室内人迹寥寥,只得两三个人在自己办公桌前。
夏琳正在打电话痛斥彼端:“……预展马上开始,为什么小程序上还未更新预展内容?……你没看到?小程序上的内容仍停留在去年十月!现在是几年几月?!”
不晓得电话那头辩解了什么,夏琳“噌”一下自靠背椅上站起来,一手连连敲击桌面,“运营社交平台,及时更新预展、拍卖等信息就是你们的责任!”
有痕经过夏琳办公桌,只见她美目圆睁,气得脸颊通红,“……你们不及时更新,被我发现,还要倒打一耙?”
有痕轻拍她肩膀,以口型说:消消气。
夏琳把电话拍回基座,拿手当扇子在颈侧来回扇动,“气死我!有两个老客户私下问我:‘怎么今年你们不搞预展吗?到现在还没动静?德富预展已开始在线预约’,把我听得一愣,先告诉他们预展很快举行,请他们到时一定光临,再去小程序查看,可不就是自去年十月之后再未更新过预展动态。若不是我正好被问起来,发现此事,公司要白白失去多少客户啊?!”
夏琳年资浅,手里负责接待的高端客户有限,故而很看中两个有些实力、年年都参加香江春秋拍的大客户。
拍卖行高端客户有专人接待,提早便将展品图录送至客户手中,方便他们事先了解展品情况,预展期间可以近距离观看藏品实物,对将要进行的拍卖做到心中有底,手中有钱。另有其他多种渠道公布预展信息,以令更多藏家获悉,前来观展。
似今年这样预展即将开幕,图录制作已近尾声,小程序仍未更新预展详情,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她本打算坐回去,想了想实在气不过,“不行!我得去找赵总把事情说清楚!”
说完风风火火下楼寻赵鸣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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