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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檀星要安顿好自己的外婆。
外婆当年是听说了她的事情后连夜从宁坞镇去找她的,老太太总说要去看女儿,但十几年了也没怎么去过。
只是这一趟,就让她伤了神。
季檀星没有母亲,林敬芳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季檀星两个多月,每天都换着法的哄她给她做好吃的饭菜,季檀星住着院,在某一天忽然和林敬芳道。
“外婆,你也去检查一下身体吧?”她本来,暑假就想让老太太去检查的。
林敬芳不太愿意去,却不忍心拒绝难得开口说话的季檀星,于是在季新川的陪同下,从头到尾都检查了一遍。
然后查出了一项晚期病变,因为这几个月过于伤神劳累,发展迅速已经无力回天了。
季新川没敢告诉季檀星,季檀星只觉得外婆从检查身体后来的就有点少了,偶尔脸色也不太好,但人总是笑着的。
她和她说母亲小时候的事情,又说到她的外公。外公原来是入赘到外婆家里来的,所以她的母亲才和外婆姓。
林敬芳轻轻摸着季檀星的手道:“他啊,犟了大半辈子,早些年国家打地主分田地,他是大地主的儿子,是有钱读过私塾的,遭了难后就流落到了南方,又遇到了我,外婆一直在想你的性子究竟是随了谁,这几天忽然就想到了。”
老人笑眯眯回忆道:“你外公个子高,人俊力气大,经过变动后还有点沉默冰冷,但是我们结婚那天,他和我说,‘入赘到你们家,我自然就是你的人,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我忘记过去全心全意对你,你也得全心全意对我,少一分都不行’。”
季檀星躺在病床上,瘦削的脸庞上一双大眼睛微微闪烁。
林敬芳哈哈大笑:“这不就是小小和外婆说过的贴心话吗?原来你骨子里对感情的犟是随了你那有文化的外公啊!”
外婆很少谈起外公,季檀星听的入了迷,只要林敬芳一来,她就沉默着央求她给她讲自己的故事。
季檀星没多少外公的记忆,却在那些故事中拼凑起了一个有点傲气但又被世俗砸碎的人。
有一天她忽然问了一句话:“家破人亡,外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林敬芳慈祥的看着她道:“只要人想活,就总是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处处都是新生。你看你外公,不也活到了五十多岁,还有了你这个小外孙女,他以前哪里想过???这种美事哦,你是我们的至亲,你在,就是他和我和你母亲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季檀星死死的记着这句话,她不能只想着自己,得好好振作起来,才能不辜负百分百爱她的所有人。
直到季檀星就快要出院前,季新川忽然脸色难看的来找她,说要带她去见见林敬芳。
那是季檀星第一次看见林敬芳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小老太太也不知道生了什么病,总之瘦的厉害,季檀星僵硬的走过去,脸贴在病床边喊了一句外婆。
林敬芳微微偏头看她,虽然面容憔悴,但眼睛却发着亮光。
她说:“小小,我又梦到你外公,和你母亲了。”
季檀星整个人都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她嗯了一声,问:“他们好吗?”
“好……好得不得了。”林敬芳喃喃道,“就是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你母亲,你记得有时间带外婆去看看,把我做的新衣服捎给她……然后送我回宁坞镇吧。”
季檀星点了点头:“知道了外婆。”
林敬芳又转过头看向窗外,那一年青江冬天的第一捧雪落在傲骨峥嵘的翠绿松针上,她眼神苍老,含糊念起一个人的名字。
“……李冬无。”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季檀星之后无数次在想,如果不是肖萍霜的出现,那是不是她就不会住院,不会叫外婆舟车劳顿没来得及检查身体,不会接二连三的在十八岁遭遇这些重创。
出院后没多久林敬芳就去世了,她的去世成了压倒季檀星的最后一根稻草。
季檀星拒绝了季新川的陪同,在殷罗坚决要求的态度下,才和她一起去做了这些没做完的事情。
她带林敬芳去看了林淼,然后没有停留,又带老人回了自己的家乡。
那个冬天冷的刺骨,好像世界都是灰色的,季檀星时而恍惚的迷茫,时而清醒的做事。从知道林敬芳的病直到她去世火化,季檀星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发现殷罗总是很担心的看着她,偶尔猛的回过神来,季檀星会发现自己在门外,在窗边,在一切很危险的地方。
回到宁坞镇后,季檀星又碰到了放寒假回来的林芝。
林芝看见她出现还以为在做梦:“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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