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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白光蓦地袭来,沈暮帘微眯着眼闪避,不自觉后撤一步,会客厅中的哭喊也在大门敞开后,渐渐明朗了起来。
“顾先生,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真的不敢了,我不敢了,我马上滚出坞港,我什么都不要了,顾先生,求求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顾先生,求求你……”
嘶哑而颤抖的声线,沈暮帘再熟悉不过。
她微微怔愣,缓缓抬眸,望着蜷缩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他正伏在暗红色的波斯地毯上,不停的磕头认错,身上并没有什么血迹,但在他浑噩的神志中,仿佛已经历经几天几夜不间断的折磨。
而他叩首的前方,顾佑远长腿交叠,正八风不动的坐在那座古典雕花椅上,淡淡垂眸,望着指间快要燃尽的雪茄。
神情淡漠,事不关己。
仿佛湮灭面前这个人的命运,就像抓住池鱼那样轻易。
“求求你,求求你……”
舅舅已然陷入极度的恐惧当中,面色通红,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整副身体都在颤栗。
比起顾佑远的勃然大怒,他更害怕他的缄默。
那是急风骤雨来临前的宁静,也是他杀伐果断的粉饰太平。
男人呓语般的求饶围在沈暮帘的耳边,她的心跳动得又沉又缓,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混乱之间,她掠过周遭的一切,遥遥望向鹰隼凛冽的男人。
顾佑远并未对上她的眼神,余光却仿佛能够感知一切,指尖轻挑,将雪茄碾灭,在一片烛光中,低低垂下眸,声线穿透在厅内,闷哑沉缓——
“你要求的人,是我太太。”
chapter16(修)
四下沉寂了一瞬,就连蜡油滴落实木地板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半晌之后,舅舅蓦地一震,立马扭过头,忘向门口。
他从未想过,顾佑远居然早已秘密回港,暗中保护在沈暮帘左右,如今的一切都像是?无法掌舵的船,一步步朝着不可控的局面驶去?。
就在刚才?,他跪在地上颤巍着求饶,恍惚间看见面前的男人漫不经心的抬了抬指,侍者立马会意,将那柄击向沈暮帘的军刀掷在他脚边。
他一顿,寒意瞬间涌上心头,慌乱之下倏地抬头。
缄默之间,桌上的安格拉斯八音盒蓦地自鸣起来,他被吓得猛然一抖,微微抬眸,看见顾佑远慢条斯理的接过吴特助递上的ayansicars,五官埋在火星燃动之间,飘渺如云雾。
轻灵悦耳的小调之中,男人眸色深冷幽沉,定在舅舅紧贴在地毯上颤抖的手指。
“是?你自己动手,”他缓缓吹出一口白?雾,“还是?要我?帮你?”
他的声线毫无波澜,可舅舅却心下一骇,吓走了他半条老命。
坞港谁不知道,顾佑远年纪轻轻坐在这样的高椅上,除了商战中迂回狠戾的手段,他对付人还有千万种?折磨的法子,光是?说出口,就能将人吓得惊慌失措。
如今要想不受苦,除了去?求他心尖上的人,似乎已经别?无他法。
于是?他立马转身,连滚带爬的跪在沈暮帘面前,声线颤抖不已:
“阿暮,都是?舅舅的错,都是?舅舅的错,求求你,原谅我?,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放我?一马,求求你,阿暮……”
他手足无措,看着沈暮帘抗拒后退的那几步慌了神,下意识跪着往前走,想要抓住她?的裙角,却在伸手的那瞬,骤然听见身后响起滑轮的声响。
心下一坠,舅舅颤颤巍巍的回过头去?。
顾佑远缓缓靠上椅背,指尖把玩的磨砂火机腾起火苗,神色不耐,眼睑微压,那双漆黑的眸敛起,正沉沉的睨着他。
眉眼间聚起的隐隐戾气令人发怵。
他猛地收回手,反复呢喃几句,像是?极其痛苦的下定决定,颤声答道:“阿暮,你之前问的那个问题,我?、我?可以回答你。”
听到这句话,沈暮帘的目光轻闪,这才?炯炯落在他身上。
舅舅又往前爬了几步,带着哭腔,沾染着些祈求的意味:“凶手……是?,是?个女人……”
话音落地,他戛然而?止,双眼死死瞪着前方,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件,又开始朝沈暮帘重重叩首:“我?真的只能说这么多,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求求你啊,求你……”
他几近崩溃,额头已经磕出浓重的血渍,就在他嚎啕大哭的那一瞬,沈暮帘倏地闭上双眸,声线透着疲乏的嘶哑。
“够了。”
她?心口颤痛得厉害,全身仿佛被黑洞撕裂,已经再无多余力气去?听他求饶,垂眸望着伏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带上你的家人,别?再回来了。”
他蓦地止息,看着沈暮帘没?有一丝情绪的冷脸,欣喜若狂渐渐爬上他满是?沟壑的脸:“好,好……”
又重重磕上几个头,他猛地爬起身跑了出去?,身影坠在长廊的幽暗中,仿佛朝着深渊越走越近。
沈暮帘收回目光,望着厅中神色凛冽的男人,心下一顿。
她?忽然想起,在沈氏礼堂与顾佑远携手赴宴时的那一场雪。
如羽翼般圣洁的白?絮飘扬,慢悠悠的坠在她?被热泪沾湿的眼睫,就在胆怯与无助夺眶而?出的那一瞬,顾佑远伸出掌心,遮住了她?的眼。
仿佛知道她?的脆弱和倔,于是?选择用他的体温,守住她?难以启齿的骄傲。
六年前的成人礼是?沈暮帘瑰丽的罪。那时的她?受万千宠爱站上万众瞩目的玉台,她?说今后的每一天都要手捧鲜花,她?说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有良知的大商人,她?说要将世界上所有的漂亮珠宝都搜罗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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