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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利用,我愿意。”
他?的嗓音四平八稳,却万分诚恳,好像能成为她的臣民,是无比幸运的事。
沈暮帘被他?锢在怀中,酸着鼻咬着唇,却不敢抽动一下?,生怕惊扰他?。
她没有听出他?口中的央求,他?也并未发觉她眼角偷偷坠出的泪。
沈暮帘从不怨天尤人。
可只有这一次,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坠崖的残雁。
好生可怜。
-
这一场假期足够长,顾佑远早就繁务压身?,年后刚要动身?去?英国,沈暮帘却突然受了寒,染了病气,卧床不起。
西医瞧不出问题,爷爷找来海岛颇有名望的中医,忙前忙后,又是把脉又是煎药,沈暮帘依旧低烧不退,问起原因?也只能说是“郁结缠身?”。
顾佑远几乎是搬进书房办公,就算是外商求见?,也不能抓到他?半分影子。
书房就在庄园主?卧旁,但凡听见?沈暮帘稍有意识的难受嘤咛,他?就会屈尊俯首,伏倒在法式宫廷的床幔,扶她起身?喝药。
即使她能醒那么一会儿,头?一沾上?他?的臂弯便又是一场漫长的昏睡,顾佑远却从未不耐,她倒多久,他?就看她多久,直到女佣低头?递过热好的汤药,他?才会抽出手将她安置在床上?,接过药碗。
深棕黑沉的药闻着都苦,沈暮帘意识不清,却还是拧着眉不愿意张嘴,顾佑远连哄带骗,几次三?番的擦去?她额间的细汗,才灌下?去?大半,又心疼她苦得想吐,择了一块不会中和?药性的梨酥糖,小心往她口中塞去?。
指节会沾上?她舌尖带出的药液,久而久之,顾佑远身?上?都染上?疏冷的药气。
即使知?道她看不见?,他?还是每天捧上?新鲜花束,放在她的床柜前。令人惊讶的是,这个?荒谬的方法好像真的有用,以至于后来沈暮帘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铃兰好看,她很喜欢,想学花艺。
那天,晨光熹微,顾佑远开完通宵的会,跪在床边为她梳头?时,一双冰凉的、柔弱的、宛若柳条的手,缓缓触上?他?的侧颊。
稀薄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铃兰香,这样琨玉秋霜般的男人就这失态的愣在她面前。
他?忍不住吻上?她的掌心,深沉嗓音哑得吓人:“生这么久的病,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沈暮帘颤出几声无力的笑,毫不客气的骂他?傻仔,可越是临近婚期,她就越发缄默,时常坐在花艺室的檀木桌前,靠着顾佑远的肩,抚弄初春抽条的枝桠发呆。
她这几日才知?晓这场婚礼的势头?究竟多大。先是请来各界名流,再?是定制七位数欧元的水晶婚纱,无数的港媒虎视眈眈,还未曝光婚礼内容,便信誓旦旦向外界宣布:
这是一场绝无仅有的、独一无二的,世纪婚礼。
大病初愈之时总是失眠,无论?顾佑远如何轻声去?哄,她也不愿意阖眼,只是伸指缓缓描摹他?清隽的轮廓,在唇齿中呢喃:
“我想去?看看,我们婚礼的礼堂。”
于是,就在暴风雪未停的夜晚,他?牵着她,推开了那扇雕花庄重的大门。
沈暮帘缓缓踏足松软红毯,抬眸的那瞬,还是不由得为眼前的景象震颤。
朦胧的灯火下?,是氤氲香氛的巴洛克梦境,花蔓般的水晶灯绽放在涂满中古世纪油画的吊顶上?,鱼肚白?大理石铺出的水波纹阶台上?洒满玫瑰花瓣,象征着勇气与忠诚的金质狮鹫与骏鹰立在太中央,橙黄的光撒在上?面,璀璨而夺目。
这是是顾佑远亲手为她搭建的梦幻王国。
在沈暮帘短暂的惊呼声中,他?垂下?眸,望着她牵着他?往前走去?的清瘦背影。
实在太单薄了,她颤抖落泪的那刻,就像是会在某天变成一缕青烟,飘到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每到这种?时候,一种?无形的恐慌就会倏地袭上?他?,让他?抓心挠肝,剧烈不安。
他?的脚步骤然停下?,沈暮帘还未来得及回头?,宽厚的掌心已然撑上?眼前黑色玫瑰蜿蜒而成的神圣拱门,高大身?影就这样带着巨大的逼仄朝她压过来。
拥抱贴得太紧,隔着布料,她像是镶进了他?的身?体,感受得到他?坚硬的肌理,咯人的领带夹,还有乱序的心跳。
沈暮帘猛然一颤。
他?竟然在抖。
“说你爱我,”他?的声线在她脆弱的耳畔蛊惑厮磨,“说你不会离开我。”
沈暮帘的呼吸倏然急促,用尽全身?力气蒙骗自己,嗓音却好似生了锈,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整的、诚心的,回应他?。
该怎么回答,才不算撒谎?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脊背都开始僵硬。
顾佑远却徒然失了力气,往后沉沉退开两步。
炙热的体温倏然抽离,沈暮帘指尖一颤,茫然的回过头?。
他?的面庞正好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让她无法看真切,可无法丈量的痛意却穿越了视觉,让沈暮帘的心脏,也在这样的焦灼中被狠狠揉捏。
半晌,顾佑远垂下?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吧。”
海岛的夜晚浮沉,黄金海岸也陷落在朦胧之中,沈暮帘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坚实的踩着他?的影子。
很多时候,顾佑远其实更愿意在人前与她并肩而立,她知?道,他?不想让任何人觉得她是柔弱的、可摧残的,所以少有危机完全插手,他?想让沈暮帘自己撞南墙,若是不折断羽翼,不会长出新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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