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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她对面正襟危坐的那位。
便是二十年前在坞港翻云覆雨、于幕后执掌顾氏江山、连如今的顾佑远都要敬上几分的顾氏家主,顾纶。
果不其然。
沈暮帘定了定神,指尖划过硬质的餐刀柄,目光落在眼前的战斧牛排,突然胃口尽失。
她很清楚,这绝不是单纯的一顿家宴。
缄默之下,气氛在几人之间变得微妙,唯有一人大快朵颐。
银色耳钉隐没在暗处,顾西廷拿着筷子吃西餐,还饶有趣味的用手肘戳戳沈暮帘:“麻烦递下右边的鱼子酱。”
“……”
沈暮帘抿着唇,刚要伸臂,一支戴着玉镯的手却率先一步端上碗碟,轻轻向一旁移去。
她指尖微顿,徐徐抬眼。
“沈小姐是本地人,”陆知念轻笑,“坞港请茶的习俗,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陆知念长得温婉,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稍稍颔首,佣人们便知道她的意思,端出装着热茶的紫砂壶,递到沈暮帘面前。
这玩的是哪一出?
坞港的新婚夫妇的确是有请茶的习俗,沈暮帘反复告诫自己不要自乱阵脚,伸手接过木质茶盘。
只是她刚要起身,耳边就响起清晰的叩桌声。
不轻不重,却足够打断她的动作。
陆知念还是挂着笑,声线却带着警戒意味,缓缓沉了下来:
“不是沈小姐亲自举杯来敬,怕是不够有诚意吧。”
捏着紫砂壶柄的手滞下,沈暮帘垂眸睨着陆知念和蔼的神色,终于明白她下的是哪种棋。
她既然了解过请茶,那必然知道,亲自举杯敬茶,是只对亲生父母或是同族祖辈才有的礼节。
而他们不过只见一面,这一句话,是要她低头俯首,算给她一个下马威。
听着字眼里的刁难,沈暮帘微不可查的攥紧双拳。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绝不能因小失大。
沈暮帘淡淡收回目光,往杯间注满了热茶,绕过圆桌,停在顾纶面前微微垂头:“请用。”
袅袅茶香四溢,是上好的碧螺春,行走时难免晃动,茶液顺着杯壁缓缓流下,烫到沈暮帘的指尖。
她咬牙受着,面前的人却不为所动,甚至自顾自切着牛排,对沈暮帘视的动作而不见。
明眼人都能看出,顾纶在故意给她难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滚烫的温度逐渐过渡,沈暮帘眉心微拧,扶着杯子的手指忍不住蜷缩。
她心里很明白,这只是最简单的一道火坎。
他们不过是在等。
等沈暮帘开口讨好,等她坚持不住洒了茶水,等一个为她安上大不敬罪名的机会。
所以,无论她怎么做,都会有千千万万个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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