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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有点儿理解老陈头把二楼租出去是为什么了。
等不来人的二楼太空了,哪怕是个陌生人住进去,老陈头也觉得至少算是塞满了。
陈林虎的肩膀被人轻轻撞了一下,打断他的思绪。
“哎,”张训小声道,“我刚说的没别的意思,你别当回事儿啊。”
陈林虎愣了愣,见张训正盯着自己的脸看,观察他的表情。
这种被人细细琢磨的感觉其实并不怎么样,但张训语气里的恰到好处的关照勉强平衡了他带给陈林虎的微妙感。
陈林虎正要开口回答,那边儿老陈头大声嚷嚷:“时间还早着呢,快,快下两盘跳棋!”
“我画还没画完,晚上陪你下,”陈林虎替老陈头把棋盘摆好,“我回我屋,你们玩。”
没等他走人,张训立马接口:“我这个人对艺术最向往了,就想看人画画,走走走,你画你的,我蹲旁边看就行。”
陈林虎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臭棋篓子避战的想法,但老陈头显然对别人欣赏自己大孙子的行为非常赞同,摸着秃头连连颔:“客气了张老师,里边儿有床,你能坐床上看。”
不等陈林虎言,张训就推着他离开客厅,只剩下找不到理由的段乔急的满头大汗,被老陈头一把按在椅子上,不由分说地开始了第一盘。
陈林虎被推进自己卧室,张训动作敏捷地迅把门带上,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动静,确定自己的好兄弟已经沦陷,战火已经点燃,并且烧不到自个儿身上后,才满意地点点头。
陈林虎也没吭声,抱着胳膊看着张训一系列操作。
张训一回头,差点儿跟堵在他身后的陈林虎撞个满怀。
两人身高差不多,陈林虎略高一两厘米,平时还不觉得,站的近了倒是显出点儿挺拔高大,配上那张不好惹的脸,天生就带着压迫感。
“向往艺术?”陈林虎说,“蹲地上看?”
张训的脸上又堆起平时那副斯文的笑,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把陈林虎推开一点:“陈大爷刚下达指令,我能坐床上看。”
“又快跑腿买早餐了?”陈林虎也没再挡着他,走到书桌前晃了晃鼠标,把休眠的电脑唤醒。
张训那副成年人该有的稳重模样端了几秒后就垮了,叹口气:“还差三盘。”
老陈头跟张训的赌局据说已经持续了小半年,张训输够十五盘,就要给老陈头买一顿街角生意火爆的早餐店的水煎包当早餐,老陈头输够十五盘,就包一周张训的晚餐。
从赌局开始至今,张训只吃过一周免费的晚餐,而早餐店的老板都已经记住张训的长相了。
陈林虎露出一个笑,没再挤兑张训,转身把自己那个瘸腿行李箱拉开,在林红玉给他准备的东西里扒拉起来。
“你是不知道那家早餐店里人有多少,我是不想一大早再去挤了。”张训见自己已经露馅,也不装了,随意在屋里看了两眼,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能看吗?”
陈林虎随意地点点头,张训走到近处看。
和他摆满杂乱书籍稿纸的桌面相比,陈林虎的书桌可以用整洁来概括。
电脑屏幕上的插画已经有了光影色块,还没开始细化,电脑前的手绘板用了有段时间,绘画区贴的膜中心摩得光滑平整,一旁手绘板的尖也秃了一小半。
电脑旁还有个写本,看得出经常用,封皮已经旧了,使用过的内页膨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经常练习?”张训没得到翻写本的许可,就只看了几眼,笑道,“勤奋啊少房东,喜欢画?”
陈林虎含糊道:“算是吧。”继而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盒子丢给张训,“用得上就吃两粒。”
张训接过盒子看了一眼,是治胃炎的药。
他眯着眼的斯文相淡了点儿,眼底却浮起些许笑意。
“你还有这类玩意儿呢,也胃病?”他这会儿其实已经不难受了,但还是从盒子里抽走一板,“行,我拿点儿备用,谢了。”
“没,”陈林虎把箱子合拢推回原处,“出门前我妈塞的。”
张训认出这箱子是第一次见时陈林虎提的那个,不由笑道:“都掉个轮子还服役呢,没再买一个?你不是打算开学也拎着去报道吧?”
陈林虎在他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这茬。
“真打算拎着去?”张训也愣了,“你不下周就开学了吗,行李都收拾了么?”
陈林虎把箱子往地上一放,拍掉手上的浮灰坐回书桌前的椅子上,淡淡道:“再说吧。”
“哦。”张训从陈林虎的态度里看出他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一时有点儿接不上话,干脆一屁股坐到床上,看着陈林虎拿着在手绘板上滑动,不知怎么脱口又问,“你自己报道?”
“嗯,”陈林虎看着电脑,语气没什么起伏,“我爷年纪大了,不能去。”
大学开学其实是件体力活儿,搬行李跑手续找宿舍,老陈头那把老骨头还是少折腾为妙。
陈林虎握着手在手绘板上随便落,屏幕上一道该在受光面的线落在阴影上,他一边撤销操作一边有点儿烦躁。张训的话让他又想起临时变卦的林红玉。
其实陈林虎对有没有人跟着报道并不在意,他只是永远都无法理解父母轻易做出承诺又轻易改变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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