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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衍舟伸了伸手,忽然有些不敢去揭开帘子。
这时他的长随已经过来回话:“世子,附近已经查看过了,发现了……一具尸首。”
裴衍舟的手一颤,当即便毫不犹豫地掀了车帘。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枝落在地上的腊梅。
裴衍舟往后退了两步,步子有些不稳:“尸首呢?快带我去看!”
很快长随便把裴衍舟带到那里,离得马车才几步路,其实刚刚裴衍舟过去的时候自己就能看见。
尸首身形矮小,被翻过来的时候,裴衍舟松了一口气,不是卫琼枝,应该是她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裴衍舟命人带好小丫鬟的尸首,回去之后安葬,便继续带着人寻找。
只要没找到人,她就有可能没有事,若是有事也应该和那个小丫鬟是死在一处的。
这里到处都是凌乱的痕迹,裴衍舟一眼就能看出有人在奔跑,有人在追逐,他定下心神,随着这些痕迹一路找过去,最后在一块碎布那里停下。
碎布有两个巴掌的大小,应该是女子的裙裾上撕下来的,或许是被风吹到了山崖边,挂在了杂草中,又被雪压住,现下雪有些化开,便是湿漉漉的。
裴衍舟俯身拾起碎布,那块布似乎染了红红的颜色,很是鲜艳,裴衍舟的鼻尖却闻到熟悉的血腥味,他的手指抿了几下,果然是血。
裴衍舟忽然有一刻的失措,便是在战场上遭人陷害,也从未有过此时的茫茫然。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细细回想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并不记得那日卫琼枝出府时穿的裙子是什么颜色的,一点都不记得。
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她穿了什么。
裴衍舟把碎布放进怀里,长随见状小心翼翼道:“这附近全都已经搜查过一遍了,没有再发现什么,这里的草和雪都是……”
长随没有继续说下去。
裴衍舟看了一眼,他其实从捡起碎布的那刻起,便看出了草和雪向着外边斜出去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这个地方掉了下去。
裴衍舟的双目阖上又重新睁开,看着崖下湍急的河水,只是冷冷道:“随我下去找,上面也继续找。”
这一找,便直接找到了第二日清早。
所有人的已经精疲力尽,附近所有有可能的地方也都被翻找过一遍。
侯府已经派了几拨人来催裴衍舟回去,裴衍舟只让他们拿了那块碎布回去,让红云和芳姨娘去仔细辨认。
他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甚至下河去找过两回,但毫无所得。
裴衍舟心里清楚,若是真的在河里找到了,那也只能是卫琼枝的尸首了。
所以两次没找到,裴衍舟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大约还有些庆幸。
可卫琼枝又在哪里呢?
她不见了。
最后跟了他许多年的长随终于忍不住对裴衍舟道:“世子,回去吧,琼枝姑娘应该是掉到了河里,不可能再找到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裴衍舟真的回去了。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仿佛已经精疲力尽,又好似是已经对卫琼枝仁至义尽了。
一路回到侯府已经是入夜,因是除夕前夕,侯府各房已经开始宴饮,那些旁枝的也都过来了,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裴衍舟回府后也不先沐浴更衣,而是叫来了红云和芳姨娘,也不听她们说话,而是直接把他们带去了侯府的宴席上。
看着裴衍舟一身狼狈地从外面走到宴厅上,老夫人原先还笑意盈盈的脸上逐渐阴沉下去,周围的人也开始慢慢安静下来,侯府里面三房知道底细的还好,其余的便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裴衍舟将那块碎布拿在手上,问红云和芳姨娘:“这是不是她的?”
芳姨娘打了个哆嗦,不敢不答裴衍舟的话,又碍于老夫人在上首坐着,只能一边哭着捂住脸一边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
而红云则是犹豫了片刻后道:“是,是琼枝姑娘的,那日早上……奴婢亲自服侍她穿的这条裙子,记得很清楚。”
周围开始传来私语的声音。
老夫人已是压不住的慌乱,竟站起身问裴衍舟:“衍儿过来,你要干什么?”
裴衍舟的眼睛一片腥红,他死死地盯着老夫人的脸,像是要将她的脸上灼出一个洞。
“我要干什么?”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对老夫人道,“她不见了。”
“不见了就去找,找不到也罢了,一个低贱之人,也用得着你当真?”老夫人亦是被裴衍舟激怒,又以怒火掩盖自己的恐惧。
裴衍舟朝着老夫人走近两步,一时赵氏等都呆了,竟是一个都想不到上前去拉他。
“她在府上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可怜,祖母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裴衍舟的眼睛愈发通红,“她已经有了身孕,那也是孙儿的孩子,孙儿已经答应等她生产之后便将她送走,祖母为何连这点工夫都等不了?”
老夫人气得脸色煞白:“你这是在怪我?衍儿你看看今日那么多人,你要把祖母和你自己的脸面都丢尽吗?”
裴衍舟笑道:“荣襄侯府何来脸面?您和母亲不合多年,府上乌烟瘴气,从我小时起就未曾消停过一刻,我十五岁时便离了家祖母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吗?如今呢?一开始是玉蕊姐姐,她去给了二叔做妾,现在是琼枝,那是两条人命!”
“你……你疯了,”老夫人捂住心口,“来人,快把世子带下去,快给他请太医!”
可裴衍舟此刻可怕得像是要杀人,连对着老夫人都敢出言不逊,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哪还有人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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