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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裴衍舟再度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卫琼枝的脚尖又往地上蹭了一下,然后便缩到了裙摆底下去。
但卫琼枝仍没有动。
她垂下头,松松挽就头发掉了一缕下来,虚晃晃挂在她额前,整个人像是风里的柳条。
是裴衍舟让她走的,可她如果真的走出去了,夫人和芳姨娘是不是就不会再给她钱去为小妹治病了?
不行,小妹还等着钱去救命。
她轻咬了一下下唇,只是木木地立在那里。
半晌没听见动静,裴衍舟从软榻上略直起身子,只见他一双剑眉已经皱了起来。
面对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子,他的态度亦不温和,卫琼枝心中只剩下惧怕。
“不肯走是吗?那你就继续站着。”裴衍舟说完,又往窗外唤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他面上寒霜似的神色更甚,没想到祖母和母亲还真是铁了心要给他随便找个人来圆房,连周围服侍的人都遣走了,要不就是干脆装聋作哑。
若是平时他自然不足为惧,可眼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若是平时,也不会来个莫名其妙的人跟他圆房。
裴衍舟放下手中书册,双手悄悄往榻上一撑,好歹令自己从榻上站了起来。
其实他的腿比一开始已经好了很多,再将养些时日也能行动自如了。
许是刚被抬回家时的模样吓到了许多人,那会儿确实是动弹不得,下身连力都使不上,像是一辈子都要瘫在床上,哪怕如今已经好起来了,也多的是人不信,莫说是早前已经与侯府定下亲事的林家,还有这府上形形色色的人,就算是老夫人和夫人,都是存着些疑心的。
他尝试着往前走了一小步,双腿腿部便有钻心的疼痛传来,一霎时裴衍舟的手心便都是冷汗。
当时他乘胜追击敌军一直深入到腹地,不想却遭受了手下将领的背叛,九死一生逃了出来,虽没有伤到要害,但双腿却受伤严重。
裴衍舟却不敢再往前走,他怕自己的腿终究无法支撑,摔倒在地。
他不想那么狼狈。
“你,过来,”裴衍舟低声道,“扶我去床上。”
卫琼枝这回反应快了,连忙低着头快步过去,她也没服侍过人,只能先扶起他的手臂,等感受到裴衍舟压过来的重量之后,才慢慢地带着他往床边去。
她低着头,只能看见自己和裴衍舟的脚,心里倒是犯嘀咕,芳姨娘嫌她笨,什么都不和她细说,只说裴衍舟伤了腿脚,她还以为很严重,没想到现在看看倒还好,至少能走路。
等快要到得床边时,裴衍舟的步子便忽然迈大了一步,直接坐了上去,他只想快些了事,这里没个能扶他的人,也只有她了,但滋味却也不好受,最后那一步他太过心急,又是牵动了伤处,锥心刺骨的疼。
卫琼枝同样也松了口气,她这才微微抬起眼皮子看了看裴衍舟,人还是那个人,好看也仍旧是那么好看,但方才进来时就显得苍白的脸,此刻仿佛又白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当然,卫琼枝也不会问。
她小时总是被人嘲笑话少慢一拍,久而久之便更不多话了,更何况是面对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
裴衍舟直接往床上一躺,把已经铺好的锦被往身上一扯,便翻身背对着卫琼枝,睡也大喇喇睡在中间,很明显是在赶客,丝毫没有让卫琼枝留下的意思。
卫琼枝眨巴了两下眼睛,他后来没继续赶她走,那就表示她能继续留在这里,只要留在这里不被赶出去,她就有钱给小妹看病了。
想到卫琼叶的病很快就要好了,卫琼枝心下雀跃,还不忘给裴衍舟放下床帐,等过了一阵,想着裴衍舟大概已经睡着了,她便重新走到窗边,脱下今日芳姨娘新让她换上的那身衣裳,又整整齐齐放好叠在一边,这才睡到了方才裴衍舟躺过的那张软榻上去。
屋内燃着大支的红烛,芳姨娘先前告诉过她让她睡前不要吹熄。
软榻很舒服,还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是裴衍舟身上的,她刚刚也闻到了,很好闻。
烛光在卫琼枝眼前晃来晃去,她不由翻了个身。
原来做妾那么简单,只要扶裴衍舟上床就成了。
后来迷迷糊糊睡过去,倒也睡得香甜,酣睡到了天才微微亮,卫琼枝便醒来,探头望了望里边裴衍舟还没什么动静,她便自己蹑手蹑脚下了榻,穿好衣裳出了门,又进了昨日来这里前的那间耳房。
张妈妈正在里面等着她,见她才天亮就来了,便点点头:“倒是没误了时辰,一会儿老夫人就起身了。”
卫琼枝没什么话,张妈妈也不奇怪了,又拉过来她来上上下下用眼睛仔细看了,虽看卫琼枝仿佛还是昨日一般素着一张脸,但也只能旁敲侧击问一句:“我们世子夜里对你如何?”
卫琼枝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先让我出去,后来还挺好的。”
张妈妈便不再继续问了,唤来丫鬟给她梳洗打扮,等妥当之后便急着把她往老夫人那里带。
走到老夫人的寿宁堂时,天光才刚刚大量。
里头只有赵氏已经在等着了,老夫人是要看看人,也不是正经要卫琼枝请安——一个妾侍又有什么资格给侯府老夫人请安,那自然是要先避开待会儿过来请安的众人的。
赵氏又把卫琼枝打量一番,只见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衫子,还算得体,只有底下嫩黄的裙子稍微扎眼些,不过初初作人妇倒也不算太轻浮,便把她往寿宁堂里面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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