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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茉莉的指尖不经意地撩了下那轻微的痕迹,鹤公子依旧睡得熟,一呼一吸间,面颊悄然起伏,泪痣便犹如是苍茫万物落雪后,才显露出的一点纯粹的静谧。
白茉莉想着:三月赐他一个“鹤”字,指他乌若黑羽,肤白若雪绒。可最为贴切地,当属这双眼眸睁开时,那轻细傲孤的神色。
于是,她捏起鹤公子脸颊的软肉,晃一晃:“醒醒。”
鹤公子睡得极沉,乍然之间被扰了清梦,迷蒙地睁开眼,看得却不是特别的清明。他的唇色是过夜的陈红,而另一侧脸颊,不幸压上锦被的繁盛花印,蛛网般的遍布了红痕。
妄说是傲孤,甚至颇有了种被糟蹋了的可怜意味。
他无辜地看向白茉莉,直看得她难得生出点怜爱之心。懈了手中的力道,转为轻柔地抚摸。她的掌心温热,动作温柔,鹤公子喉间咕噜一声,舒服地微微眯起了眼,睡意一时又有些上涌。
撸了会儿小鹤,白茉莉唤他起来。
鹤公子不情愿地说:“趴地太久,胳膊麻,腿也麻。”话中尤带着暗哑。
白茉莉鼓励他:“坚强点。”
鹤公子不理凌乱几分的衣衫,倾了身子,径自与白茉莉贴近,意有所指地问:“你教我?”
白茉莉手指按了下他的唇角,反问道:“还用教?”
鹤公子卷起衣袖,给她看胳膊上的一枚赤砂,暧昧地笑:“要教的,都不会。”
两人相处几日,白茉莉今日才有机会看清:鹤公子的眼睛很漂亮,清清透透,他含笑地看人,桃花眼微弯,瞳仁中满当得地都盈满着她,皆是情谊。
然而他不掩饰自己的心意,但白茉莉并未打算去收。
自她踏入淮扬城,三请令丢失、中毒、焦家灭门、飞贼与朝廷东厂的牵扯…所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的故事,无一不透着古怪。种种事件因她搅起漩涡,但身处中心的她,却能在鹤公子的庇护下,寻得片刻安宁。
若不是有人提早布下了这般的安排,那就是鹤公子的身份蹊跷,暗藏着什么玄机。
白茉莉严肃地审视一番鹤公子,却没觉察出什么可疑的端倪。
她原本极近地扯了鹤公子的衣领,此时一松手,鹤公子一时不察,摔去地上,直接蹲了个屁墩儿。
鹤公子骤然吃痛,连连喊疼。
白茉莉不痛不痒地继续鼓励他:“再坚强点。”
鹤公子耍赖,就这么盘着腿坐着,一直熬到白茉莉翻身下床,把他扯起来,才作罢。
白茉莉要洗漱,鹤公子动作麻利地帮她打下手。她的起居始终是他负责,不假借他人,也做得格外顺溜。白茉莉洗了把脸,接过递来的巾布,问:“生烟翠呢?”
鹤公子不快地嘟了嘴巴:“怕是离开了吧。”即使没走,回头他也要赶紧地把他扫地出门。
白茉莉望一眼昏沉的天色,又问:“我睡了几日?”
“不知道。”他一连两日未眠,陪在她的旁边,也睡也许久。
房间甚是宽敞,大而通透。
白茉莉颇为兴致地,一一巡视过各方的摆置。当她的视线落在窗前的妆奁上时,余光捕捉到鹤公子面上一瞬闪过的不自然。
有可疑。
白茉莉收回视线,故作不察地伸个懒腰:“我饿了。”
鹤公子的手不自觉地揪着衣摆,反复搓弄,道:“我出门去,但你好好呆在屋里,不要出去。”见白茉莉不应,他抿了唇,又苦口地劝:“你现在一点内力也无,即使离开了三月,又能去哪里?”
白茉莉点头,道:“有理。”
他将她的方方面面,都惦记得清楚。可他若是关心她,在她体内毒素尚未完全清除的紧要关头,缘何他会同意生烟翠离开?再说她的三请令——不也是他藏起来的吗?
鹤公子玩得一手虚虚实实的真情假意,她可还有耐心,陪他继续演下去。
白茉莉依在窗前,冲频频回头的鹤公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安心。待到鹤公子的身影消失后,她始是敛了笑,视线掉转,再次落回妆奁之上。
将妆奁的屉盒一个个抽开,里面皆是收妥的一些珠宝饰。
白茉莉不理,自顾将手指探入妆奁内部摸索。
早先她曾经听闻过一次木头碰撞的窸窣响声,想来应该是这屉盒拉动的声音。
一番查找,无甚收获,白茉莉将屉盒放回原位,并不气馁。她在妆奁外部的各处轮流敲打,敲到背面的时候,“咚咚”,传出两响中空声。
妆奁背后的暗格中,存放着一枚木质令牌,和一份红线缠绕的卷轴。木牌就是她的三请令,而卷轴——白茉莉解开细看,现竟然是一份卖身契。
***
午后时分,天际一览无余之广,然层叠的阴云沉沉蔓延,燕鸟低飞,勉强支撑几刻,依旧飘起了萧萧冷雨。
白茉莉百无聊赖,在窗旁驻足一会儿,又跑去檐下听雨打芭蕉。听没几息,哀叹一句,连声地嫌弃:“若说听雨,合该是夜宿舟船上,逐水吹流笛,才有几分音。”
鹤公子欲言又止,面色绯红地正纠结着什么。闻言,他似是回想起了什么,面色白一点,幽幽地说:“我擅抚琴,吹笛却是不会的。”说罢,他施施然起身,向备受冷落的焦尾琴走去,道:“你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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