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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识再也按耐不得,方要翻身起来呵斥,体内四肢一阵疼痛,不觉啊呀一声,重重倒了下去——
辛英脸色一变,俯身就要探看,似有所悟,旋即笑道:“你这小贼,不听我的劝告,便是如此下场。”拔下一根银针,往他“巨阙”扎去——
这一针下去,正中陈天识的气血凝结之处,她轻轻捏按,针尖颤抖,打开穴门,浑身疼痛果然略有轻缓。陈天识咦道:“你如何懂得歧黄之术?”辛英道:“这有什么,多看几本医术,又在木人之上锻炼良久,自然能够出师。那莫不救自号神医,不过也是徒有虚名而已,若是与顾平之辈相较,便连替人家提鞋都不配。”陈天识咦道:“顾平何人?”辛英却不答他,又拔出一根银针,道:“现下我要点你‘涌泉’,此穴干系肾气,或能大效;尚要点你‘足三里’、‘膝眼’、‘内关’诸穴,疏通足三阳、足三阴之经络,再以火罐熏贴其上,破凝除淤,扶正祛邪。”——
陈天识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自己不懂医理,也不知是真是假,心中一动,道:“我若是痊愈,你又当怎样?”辛英愕然一怔,眼睛一转,沉声道:“那还用说么?你先前对我无礼,我胸中的气愤怎能随意倾泻?待除去了你体内的绝毒,治好落魂掌伤,我再取你性命不迟。”——
陈天识闻言,机伶伶打了个寒战,忖道:“
好恶毒的谋划!只是我也不是那迂腐待毙之人,待气力恢复一些,毒消大半,不等你来寻我,我必先想个什么绝妙的法子逃走才是,岂能滞留此地,任你胡为?”胡思乱想,却觉得大腿、小腿、脚心蓦然一阵疼痛,踌躇不已,正是辛英试针——
她手法极不熟练,却将陈天识当作了穴位木人,落针顺利,便拍掌欢喜,若有差池,不禁嗔目蹙眉,抱怨嗟叹,随意将针拔出,只苦了中毒之人呲牙咧嘴、叫苦不堪,又恐惊醒两个伺候丫头,或是门外巡视打更之人,不敢大声*,遂紧咬枕头,极力按捺。稍时,听她咦的一声,喃喃道:“这‘环跳’一穴,是扎还是不扎?”——
陈天识道:“扎了怎样,不扎又能怎样?”——
辛英颇为踌躇,道:“若是扎对了,你肾经或能通畅一些;若是扎错了,只怕气血翻涌,反伤心脉。”犹豫再三,不能决定,牙关一咬,道:“罢了,今夜便到此为止,我明晚再来。”纵身挑出南窗,关闭严实,不落痕迹——
以后数日,每到子时,辛英便要由窗外跃入,或是针灸,或是敷药,或是火罐烧拔,或是煎熬草药。神色虽然睥睨桀骜,但尽心竭力,并非虚妄。陈天识心地宽慈,暗道:“她如此待我,我又怎能恨她?”那小兰与小红却是诧异不已,彼此面面相觑,咦道:“这却奇怪了,你我一觉睡去,任
外面怎样风吹雨打,皆不能醒觉。”——
第九日,辛英正在施针,听见窗外有人哈哈笑道:“果真是兄妹情深,你如此维护于他,终究难以救治。”辛英惊道:“是谁?”顺手抽出墙上的长剑,便要追赶出去。那人道:“你远远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出来难堪?看来此人确实是辛家的大公子了,我黑旗帮从此心宽,再也不来你这辛家庄窥探。”陈天识一惊,忖道:“听他声音,莫非是那‘环弓射雕’不成?”虽然厌恶辛信,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广智多谋,暗道:“难怪当年他与欧阳前辈并称‘长江双煞’之时,一切主意皆由他来定夺。”侧耳倾听,窗外脚步声渐渐杳然,想是他已然走远——
陈天识心神松弛,方自感慨,却听得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数人一边拍掌迈进,一边笑道:“此番可以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黑旗帮暗中窥觑了。”却是辛信、莫不救、吴千秋、辛芙与管家一干人等。辛英嘻嘻一笑,道:“这都是爹爹神机妙算、吴叔叔运筹帷幄、莫神医教导有方之功。”瞥看陈天识一眼,道:“也是他极力配合之力。”辛信冷笑道:“他求生心切,听说你有妙法奇方,自然希望甚然,你说什么,他就干甚么了。”——
陈天识本是聪慧之人,眼前种种情景,甚是分明,不禁恍然大悟,颤声道:“你,你们…好卑
鄙。”想起九日来,辛英所为,皆是蒙蔽欺骗,不禁七分忿怒,三分辛酸,喃喃道:“三尺红袖夜香来,一点毒芒蛇蝎藏。”辛英脸色一变,走到他的身边,注视良久,眼中神色隐现变幻,若正若邪,双唇紧抿,扬手便是一个耳光,怒道:“小贼,本小姐服侍你如此长久,犹嫌不足么?口中嘟嘟哝哝,在胡说些什么?”陈天识脸颊火辣辣刺痛不已,冷笑一声,扭过头去。辛信喝道:“好一个倔强的书呆子,且将他押到地牢之中,严加看护。”——
两个家人应诺一声,架起陈天识便走,过得曲曲走廊,迈出半月圆门,便闻空中隐约传来呼啸之声。稍时,便看一只大鸟从天而降,端端落于三人身后,不待家丁惊呼,袍袖轻展,已然封住了二人的穴道,哪里是巨大的飞禽?却是一个人来。陈天识愕然扭头,咦道:“你…你…你…”一连说了三个“你”字,不及说话,正被那人挟在肋下,笑道:“我什么?”飞身而起,窜上屋脊,在瓦片上奔跑得几步,眼看四周无人,便稳住身形,攀着翘檐龙口歇下。月色之下,此人面色清矍,不是“环弓射雕”缪婳纵是谁?——
陈天识惊道:“你,你究竟是谁?”暗道此人若是真正的黑旗帮三当家的,那先前窗外离去之人,却不知是何方假冒的神圣。缪婳纵哼道:“你休要问我是谁,那日在
他家花厅,你我不是见过面了么?我才是疑惑不已,你究竟是谁?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偏偏要替辛老贼不成器的儿子送死?”——
陈天识便将前后经历娓娓道来,末了,喟然一叹,苦笑道:“晚辈不过是一介过客,平白无辜逢此厄难,好不晦气!”缪婳纵一拍大腿,道:“那日辛信的两个女儿分别侍立,站于你的双侧,我与大师兄便已看出了其中的蹊跷。若论溯源,她们既是你的亲妹子,搀扶之下,袍袖遮掩,为何还会五指扣脉,牢牢摁住你的穴道,强行压制之事?可见其中必然有诈。不想这莫不救与那吴千秋为了他家的宝藏,果真言而无信,竟悄悄摸摸地与之勾结,欺蒙我黑旗帮一众。”哈哈一笑,颇为得意,继而又道:“这辛信的心机如此狡诈,恐那莫不救床前施治,我等犹然不信,便吩咐他的女儿,好歹演出了一场亲妹救兄的好戏,却不知我心中生疑,并未轻敢离去,只是藏匿一旁。他们欢喜之下,急急现身露踪,正好验合了我的揣测,有趣,有趣!”——
陈天识闻言,蓦然醒觉,不禁大喜,颤声道:“如前辈所言,你们既早已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莫非所用之毒、拍击之掌,也是假的?”——
缪婳纵摇头道:“莫不救医道高深,若用假毒,岂非现出破绽?是以你中的毒,依旧真毒。”见他脸色苍白,不觉
笑道:“只是此毒虽然与那肾气凝结散症状相仿,但配药之时,却少放了金钱子、百鸠草、漠红花三味,所以不成绝毒,身体疼痛难忍、气血翻涌折磨数月,勿需什么解药,便可之行消除,当无大碍。那落魂掌亦非真正之落魂掌,本是七分猛力,三分阴柔,相济合攻,但下手之手,却换成了五分刚强,五分雌柔,不伤经脉。”——
陈天识听他道明原委,心中稍安:“我若说大祸,也可说大福。”听缪婳纵要送自己回到地牢,不觉为难,嗫嚅道:“龙潭虎穴,我若进去,怎可逃脱。”缪婳纵冷笑不已,道:“你还怕辛老贼会关你一辈子么?他一手遮天,以为能够欺瞒我黑旗帮众,焉能不收些报应。”陈天识想起昔日石英屠庄胁迫之言,脊背寒意升起,不敢多言——
缪婳纵将他送到牢门之外,因里面仅存可缚可不缚的欧阳伯一人,铁锁铁链自然垂卸,不曾合上。待陈天识进去,缪婳纵将铁锁封上,就要转身离开——
陈天识蓦然一念,道:“那两个家丁…”缪婳纵笑道:“无妨,辛信为人多疑阴沉,他手下之人也是一样的谨慎暗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里肯跑去禀报,自找麻烦?”他转出不久,那两个仆人果真如其所料,急急赶来,见陈天识坐于地牢之中,如释重负,想视一笑,齐声道:“今夜平安无事,回屋喝酒去。”
陈天识愕然——
欧阳伯见他回来,便与其高谈阔论,听到辛信如此作为,不禁恨恨不已,道:“他如此卑劣,昔日怎可与我并称‘长江双煞’?委实羞煞我也。”——
陈天识暗道:“你如此口没有遮拦,我若是悉数相告,你快意唾骂,岂非要将秘密泄尽?”于是只说缪婳纵也是庄中请来的高手之一,却将他的真实身份与对自己的一番言语隐瞒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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