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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盼想做那个一驻即收的末尾。
她转头,微风中望着方游有些讶异的面容,轻快的说:“来找你呀。”
“找我打?个电话,我来就是?了,这?样跑来跑去的,累不累。”方游把常盼拉进?了店内,她那点老妈子的心态即便断了五六年?在一瞬间?还可以恢复原状,“先进?来坐坐,外面太晒了。”
滇城的六月底已经热的不成样子,店内开着冷气,方游跟柜台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走进?店深处一个僻静的小院,有个小天井,隔绝了刚才一路走过来的喧嚣,又是?另一层的寂静了。
还有点凉快。
檐下是?一张古旧的木桌,方游拉着常盼坐下,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又去冲了壶茶。
常盼喝水的时候都要偷偷瞄着她。
前几次被不服输占了上风,她甚至不敢好?好?看一眼这?个好?久不见的姐姐。方游的成熟从?她们第一次见面就能感觉到,而现在,成熟之余她那点冷凝更是?入木三分,在那张天生带点严肃的脸上盘踞许久,加上一副冷冰冰的细框眼镜,更让人觉得她这?个人是?个顽固。
她还是?瘦,估计老了也是?个瘦老太太,冲茶的时候一丝不苟,连旁的眼神也不肯分给她。
茶冲好?,方游自己倒了一杯放在桌上,常盼拿了去,一口就喝了。
好?在是?凉的,不然她这?一饮而尽估计得烫出?什?么毛病。
方游有点无奈,她不知道长?大了一向冷脸示人不愿搭理她的妹妹怎么找上门了,她自己再倒了一杯,准备拿起润一润喉的时候,常盼伸手?过来,又拿走了。
“你等会,”统共就三个瓷杯,常盼用了三个,口红印大喇喇的印在上面,跟她主人一样张牙舞爪,方游顿时不知道如何下嘴,她犹豫了一会,干脆不喝了。
这?个决定才刚做出?没几秒,常盼唰的从?包里掏出?一张东西拍在她面前。
方游扫了一眼没在意,第二眼的时候一个激灵,伸手?就要拿走,她难得的慌乱和羞赧过让常盼有些得意,她一把抓住方游企图拿走明信片的手?,凑近,一字一句的说:“姐,今、夜、月、色、也、会、很、美。”
这?一声姐,声调寻常,可常盼却?清楚的明白,她那点怨恨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早就消失了只不过是?她留了个虚假的位置,企图作为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攻击方游。
阔别六年?,她终究还是?选择心甘情愿的踏进?这?个牢笼,等待制笼者温柔的刑罚。
方游低着头,她掌下是那张陈旧明信片,而手背感受到的是常盼手心的温度,她盯着自己几年前写下的词句,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天意。
禄县是个小地方,大多数都信佛,对门的刘奶奶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县郊的南山寺进香,宋香萍也是,中老年人成群结队的挑好时辰上?山,又一同下山,方游从来没有跟随过。她实在没法去信神佛,寻常人家香烛一点,佛前一跪,求的无非是家宅平安,一年?顺遂,而这些之于她都是一个奢望。
她养母去的很勤,可?一室神佛并没有赐予她寻常人的家庭温暖,年?复一年?的祈祷,那点病还?是没好。
况且那南山山顶长眠着她的生母,她也不太?敢去,怕还?没走到半山腰就开始飞奔上?前,三千神佛被弃之身后,哪里抵得上?同生母冰冷坟前絮语的重要。
唯一一次去求点什么,也不过是路过顺手,功德箱里填进世俗的铜臭,换的一枚外观不错的平安符,新年?焰火在空中炸开,寺庙里诵经声空灵,万家灯火皆在脚下,算是年?与年?之间的虚隙,她虔诚了那么一秒,自己前二?十五年?的人生没什么福分?可?以克扣,那就把之后人生的福分?都压在这枚平安符上?,不求上?天额外的恩赐,以一种?等价交换的方式,给?予她放在心上?圈禁在“妹妹”名义里的常盼,能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前头那么多年?苦与不苦都熬过来了,之后的再苦,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她的妹妹,独一无二?的常盼,双亲犹在却全然不养,性情凉薄却残存一丝期冀,惟愿她此后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被亏待。
实现这样宏大的愿望,哪怕只是等价交换,也需要天意,她那点只被允许在空无一人时探出头的心思只不过分?出几缕寄托在万里他乡,却没想到多年?后会被所?寄之人亲眼目睹。
方游伸出另一只手,随手拿起一个杯子,喝了口?茶,没想到嘴角正好沾上?常盼故意留下的口?红,她浑然不觉,目光停留在常盼的脸上?,说:“我?……”
常盼突然凑近,亲在她了她的嘴角。
方游:“……”
这么肆无忌惮的一口?让常盼的心情非常愉悦,她捧着脸,问:“你什么?”
她对方游现在有些?窘迫的神态特别满意,好像这一刻她才找到了对付她这个老顽固姐姐最好的办法?,那就是不要脸。
“你都看到了。”
方游捧着小瓷杯,午后的阳光从瓦缝掉下来,落在她的发?上?,像镀上?了一层金边,在常盼眼里,方游这个人有一种?属于可?靠的万丈光芒,这种?光芒跟站在镜头前模特的耀眼不一样,她有点内敛,骨子里带着不知道哪来的拘谨,但行为举止却落落大方,让人找不到一点违和的地方,时间一久,那点落落大方成了她的躯壳,里面那个内敛而羞赧的灵魂藏得太?好,以至于让她一度认为她的冷漠也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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