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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人在异乡处，瓦是异乡霜。

薛昭忽得了两句诗，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种什么心情，平坦的青石大道，硬生生地给她走出了一种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

眯眯眼，看了看那左右的建筑，薛昭还记得自己是要左拐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得赶紧回去才好。只是，忙中出错，脚下一滑，她一下子栽进了道旁的沟渠里。

这下，酒也不用醒了。什么哀愁，什么反思，什么心情，在满鼻子的恶臭味里，这些都不重要，薛昭脚蹬了蹬，手脚麻利地就爬了出来，第一眼看身上，那条条污迹还有些看不出颜色的渣滓，真是看一眼都使不得。

卫绾正是站在卫府门口，等蓝衣开门。城主府虽好，可那到底是别人住过的，不如这卫府，从购入到布置都经由他手，几天不看看，这心底总觉得瘆得慌。外人可不知卫绾是这种性子，就是沈牧和侍剑知道，也是说卫绾小孩子脾性，打趣的紧。只有卫绾自己知道，长年在生死边缘徘徊，让他难以在别人的地方安睡，就算是曾经也不行，这几天他也劳累，总得要睡个安稳觉的。而这些，并不能让自己以外的人知道。

毕竟卫绾，他该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怎能迷信这些？好在今夜热闹，对于他提前退场，沈牧和侍剑都是兴致好，并没有多说什么。

卫府现下只留了几名蓝衣看院子，是以卫绾扣环敲门的时候，一时之间还没有人应，许久之后才听到较为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一条缝，那名蓝衣看见卫绾，道了一声郎君，便和旁边的蓝衣互相点了一下头，两人两边，将门拉开，卫绾左脚前一步，正要进去，哪里知晓自己一时不设防，怀里忽然撞进了一个柔软但不失恶臭的东西。

要是有人故意要刺杀于他，这时便是该得手了。卫绾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于是并没有立即将怀里的人推开。怎么会呢？他想，自己竟然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待得怀中人睁开了一双稍显迷蒙的眼睛，那月光似是在其眼中溅射而出，而眼角微红，像是含着朵桃花，也似是饮过酒，离得太近，还能闻到淡淡的梨子的清香。虽然那香味在扑鼻的恶臭中并不明显。

是薛昭。卫绾认出了来人，对着面前有些惊讶的蓝衣们，轻轻地摇了摇头。薛昭已是醉了，虽然不知其酒品如何，一旦吵了人，可不知要怎么撒酒疯，沈牧原来撒酒疯，他就拦不住，这厢里，还是不要徒增事端。

薛昭依着卫绾的肩膀，昏昏欲睡，卫绾想要将其送回客栈，可看眼下时辰不早，他也不好出面，刚叫过一个蓝衣，想将人交付出去，哪里想到薛昭看样子是迷糊，手捏着卫绾的衣角，就是不松手，无法，卫绾道：“这便让人在这里歇下了，找个厨娘来，与人安置。”不多想，卫绾拦腰将人抱起，大步流星地就往西厢房里去，走出几步又回头：“记得找个干净点的。”

蓝衣们面面相觑，还从未见过卫绾对哪个人如此亲近的。卫府的主子不用婢女伺候，是以，多以男子为居，最是稳妥。

卫绾将薛昭满是污渍的外衫除了，可那污渍已渗入其里，再动手可就难以善了，还好叫了厨娘，人放在榻上，将对方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来，卫绾出了西厢房，厨娘已是到了，看面貌和善，手上也干净，不用卫绾多说什么，厨娘在屋外看着那榻上的薛昭，心下也有数。

卫绾略一踌躇，感觉自己在这里再待下去也不好，扫了一眼厨娘，以眼色示意后，他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薛昭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给她穿衣服，女子清白，若说重要，不尽如此，可人在他乡，还是不得不防，她一手抓住了那给她穿衣服的手，睁开眼睛，寒声：“你是谁？”

凤目威严，厨娘被那一眼惊吓得差点心神俱碎，声音也打着颤：“姑娘，婢子只是奉城主之命，侍奉而已。”

薛昭松开手，推了门，向外看去，脑海中还有点之前的印象，即是认出这是卫府，看样子，她又弄错方向了，好歹这次没有踩人家的墙头，可醉酒……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素锦，这女子衣物不知是谁的，上身的尺寸却是正对她的，而反观一旁自己的衣袍，那污迹多已是干了，但先前，肯定弄到人家身上去了。这样想之后，薛昭的脸色便不是很好看了。

厨娘看着薛昭，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这压力几乎可与城主带给她的比肩，良久之后，薛昭才开口：“既然我已经醒了，那便不用了，麻烦与城主告罪，明日我再来赔礼。”心中惶惶，几欲落荒而逃。

说完，她搂着自己的脏衣服就要转身回去，但不曾想，厨娘一手拦住了她：“姑娘……”

薛昭被这一拦，不得不停下脚步。

“现下天色已晚，守门的人怕也是劳累，而婢子既奉了城主令，就这样任由姑娘走了，不好交代，还请姑娘多体谅婢子，于此处，暂且安置一晚吧。”

厨娘眼中恳切，薛昭一时之下，也不忍拒绝。

眼看着厨娘先行出去将门关上，薛昭心中的小人就是伸出了无数只手要申辩，此时也只能乖乖地闭了嘴。

半晌无言。

睡在榻上，瓷枕颇是硌人，薛昭熄了灯，就看那窗下的月光，并无一点睡意，辗转反侧之际，鼻尖忽然传出来一抹冷香。闻不出什么味道，或说记忆中没有什么事物可以来比喻这味道的，不是什么铜炉燃香，也不是什么沐浴花香，单纯的，就是香味，还带着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