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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暮春时节,蒙蒙细雨合阴柔的春风袭来,涤荡了一路的烟尘,让京城如同被水洗般的清透。
空气中透着一股阴沉的感觉,伴随着冷落的街道,更添仓皇。
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处处都透着风雨欲来的紧张与急迫,而在权利的中心,空气中漂泊的冷肃严严实实的压在每个人的心中,无法躲藏。
帝王寝宫,交泰殿。琉璃瓦上点点清露,浓重的阴霾笼罩着这座古老的院墙,不复旧日模样。
殿外的千羽卫把手的严严实实,领之人正是当日引白长离前往庄子的那位沉默寡言的人,皇帝身前的大太监平安站在店外,恭敬的姿态带着难以言喻的决心。
殿内,空空荡荡,檀香案几上防着碧绿的赏瓶,上面斜斜的插着一株如雪后晴空般的的花朵,淡淡的香气飘荡在四周,映衬着四周雅致的装扮,不像是帝王寝宫,倒像是江南闺秀的闺房。
屏风上绣着花鸟鱼虫,映照着烛火之中纤细的人影,帝王面目苍白的沉睡在榻上,昔日俊朗的模样被病痛折损,不复威严。
不多时,帝王醒来,看向坐在榻前的云贵妃,双目之中泛着一丝看不透的冷意,他缓慢的说道,“难得爱妃还记挂着朕”。
姿态曼妙,宛若空中云的贵妃露出恭敬地笑意,“妾身与陛下相伴多载,得知陛下身体有恙,恨不能以身相待,又怎能在此时离开陛下”。
年近四十的容貌依旧保养极佳,宛若三十妇人,眉眼间带着成熟的风韵。
病榻中的皇帝,闻听此言,疲倦的眉目中带着淡淡的温情道,“卿卿当真有此心”?
在二人恩爱之时,皇帝在私下相处时从不唤她贵妃,也不唤她爱妃,只是卿卿。
只是陛下这几年不知为何,竟对她越的冷淡,两人相处之日越的稀少,自然也难得听到一声卿卿。
听到这声卿卿,云贵妃难得有些愣神,就听到皇帝虚弱的声音缓缓地说道,“朕以为爱妃恨不能朕早日离去。”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室内的气氛渐渐地趋于凝滞。
云贵妃意态随意的说道,“原来陛下竟是知了,既如此,陛下便安心的去吧,这万里江山,托付给太子,必定不负陛下的教导,不负祖宗的厚望,还请陛下留下诏书,臣妾自会不负陛下所托”。
“为何”?皇帝并未接下贵妃的话,只是淡淡的问道,双目闭合,隐隐有一丝痛色。
夫妻相处近二十载,自年少岁月相伴至今,自那一日相见后,便是无上荣宠,纵然知晓她并非那般清高无尘,亦是以为她想要的便是他的宠爱。
纵容她算计妃嫔,只因他的眷顾十分稀少,少到只愿为他停留,纵容她逼得皇后幽居深宫,独掌凤印,只因爱深而信重,纵容她诞下龙嗣,封为太子,只因想到他百年之后,为她筹谋。
甚至纵容她交联近臣,纵然太子为她亲生,但天家无亲情,她无得力亲族,今后未必能保她事事周全。
就是如此!就是如此!事事以她为先,却仍旧换不回一颗真心。
犹记初见之时,偏僻的宫室中,得见一美人,便如明珠洗尘,满室盛辉,一见便念念不忘。
自此后,每每以外臣之子的身份与她相见,与她谈歌论诗,与她品茶论画,听她弹琴品花,无一处不合心意,她或是知晓他的身份,每每在他有所意动之时便离去,更让他越入心,求而不得,寤寐思服。
直到三月之后,一道圣旨,晋她为妃。
宫中多坎坷,身为帝王,他亦不能随心所欲,但他依旧竭尽所能的护她周全,直到将她送上贵妃之位。
在渐渐的相处之中,他也时常会有疑惑,为何她总能未卜先知,为何方年少却如浸淫深宫多年的妇人,心机深沉,为何他已然动情,她却入隔水在岸,不远不近的望着他沉沦。为何她那般的在意那位白家太医,每每派人前去寻找,明明他们早已分开,为何这无上的荣宠换来的却是无情的践踏。
为何……为何……
他曾细想却总得不到答案,他曾想杀了那白长离,却在见他一面之后轻轻放过,她曾想将她远远放置,不再相见,却总抵不过他的思念。
他是帝王,权掌天下,他将他所能赠予的荣宠全数与她,将他的尊严放下,却求不到一个答案,或许这世间万事难得的便是完美,情之一字,心心念念,再是强求,也求不来一个圆满。
直到三年前,她突然喜爱上调香,他寻来世间奇香供她玩乐,不知何时,他与她共同的寝室之内便浮起馥郁的熏香,每每闻到,便总觉得心神一清,不自觉的便有所依赖。
这清香与她衣袖间浮动的暗香相合让他每每动情,他自知事情不对,却没想到,她竟如此狠得下心。
短短三年,短短三年!
云贵妃看着病榻上虚弱的皇帝,听他问她为何,为何?这世间事,哪那么多的为何?
她出身小吏之家,因容色出众被送入宫中,封为下等宫妃,得他宠幸,本以为自此扶摇直上,却不想他对她却是半点眷恋也无,独留她这个寒室女受人磋磨。
深宫二十年,容色易老,美貌不再,多少雄心壮志都以消磨,连小小宫女亦是不屑与之,唯有儿时同伴不时接济一二。
若非如此,她怕是早已香消玉殒,就是这样的折磨,她亦是忍耐了下来,这深宫之中,多少求而不得,多少如花美眷在时光中老去,她也不过是其中一人。
可就是如此,在皇帝驾崩后,青灯古佛的了此残生亦让她不甘,不愿!可天命已定,她只能在寂寂之中死去,无人记得,无人知晓。
在她一梦醒后,却好似回到了多年以前,尚未入宫,望着镜中尚未绽放的花颜,她暗暗地下了决心,庄生梦蝶,不管是否在梦中,此生,她必定要荣极天下,必定不再籍籍无名,粉身碎骨亦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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