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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贝尼说:“我们得预先说定:今晚我们宿在赫妥婆婆家还是回来?要是我们在那边过宿,裘弟就得留在这儿挤牛奶、喂狗和喂鸡。”
裘弟说;“屈列克赛的奶已快干了,爸。我们可以留下饲料。让我也去吧,最好让我们大家都宿在赫妥婆婆家里。”
贝尼对他的妻子说:“今晚你愿意宿在那儿吗?”
“不,我可不愿意在那儿过宿。她跟我决不会做蜜糖交易的。”
“那末我们就不宿夜了。裘弟,你可以去,但是到了镇上,你可不能出难题强求大家住下来啊。”
“叫我拿小旗怎么办?它能跟去让婆婆瞧瞧吗?”
巴克斯特妈妈破口就骂:“那该死的小鹿!即使他们喜欢你,那儿也从来不是这种讨厌的畜牲待的地方。”
裘弟的自尊心受伤了,他说:“我想我还是干脆和它一起留在家里。”
贝尼说;“孩子,把它拴起来,忘掉它吧。它不是一只狗,也不是一个孩子,虽然你简直把它当作了孩子。你总不能像个女孩子捧布娃娃似的,捧着它到处走呀。”
他勉强地把小旗拴在棚屋里,然后换上干净衣服,准备上伏晋西亚镇。贝尼穿上了那身袖子缩得又短又小的阔幅呢制礼服,头上戴着黑毡帽,虽然帽檐被蟑螂咬了一个洞,终究还是一顶帽子呀。因为除了这顶帽子,他只有一顶打猎用的棉帽子和一顶在田野里用的棕榈凉帽。裘弟穿戴了他最漂亮的服装:簇新的粗皮厚底短靴,土布裤子,席草编成的大凉帽和一件新的黑色羊驼呢外套,腰间还束上一条红带子。巴克斯特妈妈则穿上了一套用那从杰克逊维尔买回来的蓝白相间的格子布制成的新衣服,显得又干净又利落。虽然蓝色比她原先所盼望的深了一些,那格子却是漂亮得很。她现在戴的是一顶蓝色遮阳软帽,可是她还随身带着那顶皱边黑帽,以便在近乡的地方戴它。
在大车上颠簸着驶过沙路,是令人愉快的。裘弟背靠着那赶车人的座位,坐在车斗地板上看着丛莽倒退,感到很有趣味。前进的感觉,要比面朝前方看的时候更加强烈。大车不断颠簸着,在到达河边的时候,他瘦削的臀部一路上感到疼痛得很。他无事可想,不禁想到赫妥婆婆身上去。要是她知道他痛恨奥利佛时,她一定会觉得诧异的。他满足地想象着她脸上的反应,然后感到不自在起来。除了在夏季他完全忘掉了她之外,他觉得他对她的感情还是跟从前一样好。也许,他不会将他要跟奥利佛一刀两断的事告诉她。他好似预先看到自己大方地保持着沉默,而且仍旧和颜悦色地对待她。那想象中的情景使他很高兴,他断然决定:他将很有礼貌地问候奥利佛的健康。
贝尼把鹿肉放在两只小袋里,把鹿皮放在一只麻袋里。巴克斯特妈妈带着一篮子鸡蛋和一块奶油,准备到店里去换钱。另外一袋是送赫妥婆婆的礼物。里面有一夸脱新熬的糖浆,一堆甜薯,一只巴克斯特家的糖渍火腿。虽然是上她怨家对头那儿去,她也决不愿空着两手进门的。
贝尼站在河流西岸向东喊叫渡船。回声一直传到河的下游。一个孩子在对岸出现了。他从容不迫地把船划过河来。裘弟忽然觉得那孩子过着一种颇可羡慕的生活,在河中来回划着渡船多自在啊。可是他忽然又觉得这生活十分不自由,因为那孩子不能打猎,不能在丛莽里游逛,而且也没有小旗。于是他对自己不是那摆渡船夫的儿子而感到庆幸万分。他很宽宏大量地跟那孩子“嗨”地打了声招呼。那孩子长得很丑,又很怕羞。他低着头,帮着把巴克斯特家的马和车子拉上了渡船。裘弟不禁对他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心。
他问道:“你可有一支枪吗?”
那孩子把头向旁一转,表示否定,而且就此呆呆地一直望着东岸。裘弟怀念起草翅膀来。只要裘弟一出现,草翅膀总是絮絮不休地和他说话的。他因为失望而丢开了这个新见面的孩子。巴克斯特妈妈急于在做客访问之前先去做她的交易。他们把车子赶了短短一段路就来到店铺门口,把他们交换的货物放上了柜台。店老板鲍尔斯并不急于做交易,他希望听听丛莽中的消息。福列斯特兄弟曾经把洪水后的情形,作了令人无法相信的描述。有几个伏晋西亚镇上的猎人也曾向他报告,丛莽中已不可能找到任何猎物。熊目前正在侵害沿河居民的家畜,它们已有好几年没上那儿去了。他希望贝尼能证实这一切。
“这些话都是实在的。”贝尼说。
他向柜台上一靠,搭起了长谈的架势。
巴克斯特妈妈说。“你知道我不能久站,要是你们男子汉能先做好交易,让我买完东西上赫妥太太家去,你们两位就可以在这儿痛痛快快地谈上一整天。”
鲍尔斯很快地称好肉。由于鹿肉奇缺,他一转手就可以用高价卖出。沿河行驶的轮船上的人,为了迎合那些喜欢新奇食物的英国客人和北方客人,会很快地买去一、两挂后腿的。他仔细地察看着鹿皮,最后对鹿皮的质量表示满意。由于有人向他定货,每张鹿皮他可以付五元钱。这价钱比巴克斯特夫妇所希望的还要高。巴克斯特妈妈得意洋洋地转向干货柜台。她是阔手面的,而且只要最好的货色。鲍尔斯已卖完了棕色的羊驼呢。他说,他可以让下一班轮船把它带来。她摇摇头,再从巴克斯特岛地到这儿来取,路太远了。
鲍尔斯说:“那末你干吗不从这匹黑羊驼呢上剪一段料子来做一套新的呢?”
她摸着它。
“货色确实不错。你说什么价钱?啊——”
她转身走开了。可是她用高傲的话掩盖了她的退却。
“我说要棕色的,就要棕色的。”她冷冷地说。
于是她买了做圣诞饼的香料和葡萄干。
她说:“裘弟,你出去看看,老凯撒有没有挣断缰绳?”
那要求是如此荒谬,裘弟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贝尼对裘弟眨了眨眼睛,又迅速转过脸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笑容。她的意思显然是想买一件能使裘弟感到惊奇的圣诞礼物。但换了贝尼,他一定会想出更好的借口把他支走的。裘弟来到外面,去看那个管理渡船的孩子。那孩子正坐在那儿研究自己的膝盖。裘弟抬起一片石灰石,对准路旁的一棵橡树干投过去。那孩子偷偷地看着他,接着默默无言地来到他身后,也拾起了几块石片向那棵树投了过去。无言的竞争在继续下去。过了一会儿,裘弟觉得他妈大概已完成了那件大事,就跑回店里。
他妈说:“你跟我一起走,还是跟你爸一起留下来?”
他站在那儿拿不定主意了。只要他一去赫妥婆婆家,婆婆立刻会拿出饼和饼干给他吃;但另一方面,他对他爸与别人的谈话却是百听不厌的。最后,当店老板给了他一支甘草梗,事情便解决了。这至少能使他的肉体和精神两个方面都获得暂时的满足。
他高声口答:“我和爸随后就会来的。”
巴克斯特妈妈走了出去。贝尼瞧着她的背影,皱起了眉头在想。鲍尔斯正抚摸着那几张鹿皮赞叹着。
贝尼说:“我本想拿这几张皮换现钱的,要是你能立刻换一段黑呢衣料给我,我是不会计较的。”
鲍尔斯勉强地说:“换了任何别人,我是不干的,但你是多年的老主顾。就这样吧。”
“最好你立刻剪下来,包好它,不要等我变卦。”
鲍尔斯扮起一副苦相说:“你的意思是在我变卦之前包好它。”
剪刀顿时很干脆地循着黑呢嗖唆剪了过去。
“请给我配上这段衣料的丝线和钮扣。”
“那是不在这笔交易之内的。”
“我另外给钱。请把呢料装进纸盒子。今天傍晚定会下雨。”
鲍尔斯和颜悦色地说:“现在你已经占了我很大便宜。快告诉我,什么地方能猎到圣诞节晚餐用的野火鸡?”
“我只能告诉你那个我本想给自己猎取一只的地方了。野火鸡少得可怜。那瘟疫把它们消灭得差不多了。可是你过了河,在七哩溪流到河里来的那地方。你知道那里面长着两、三株高大杉树的柏树沼泽吗?就在七哩溪西南。你就到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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