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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小鹿呦呦地叫了
小鹿出生了。裘弟看到了它们穿过丛莽的尖细小巧的蹄印。不论他到凹穴去,还是到畜栏南面的黑橡林去伐木,或是到贝尼为除去害兽而设的陷阱边去,他总是一面走;一面注视着地面,找寻小鹿们来去的足迹。母鹿那较大的蹄印通常总是在小鹿的前面。可是母鹿是谨慎的;常常母鹿的踪迹在一个地方,在那儿母亲是单独觅食的;而犹豫不决的小鹿的足迹却在很远的另一个地方,在那儿小宝贝早就被留在有着浓密覆盖的更为安全的地方了。时常有孪生小鹿。每当裘弟发现一对孪生小鹿的足迹时,他几乎不能自制了。那时候他总是这样想道:
“我可以留下一只给它的妈咪,还有一只给我自己。”
一天晚上,他向他妈妈提出了这件事。
“妈,我们有很多牛奶。我不能养一只小鹿作为我的宠物吗?一只带斑点的小鹿。妈,不行吗?”“那怎么行呢?什么牛奶很多?这些日子哪有一滴额外的牛奶剩下?”
“它可以吃我的牛奶。”
“不错,养肥这该死的小鹿,而你自己却越长越瘦。有许多事情大家都得忙着做,为什么你要弄一只野畜生来,在这儿日日夜夜地到处叫唤?”
“我要一只嘛。我想要一只浣熊,但我知道浣熊长大了要咬人。我也喜欢小熊,但我知道它们常会做出卑贱的行径。我就想要一样——”他皱起眉头,脸上的雀斑挤成了一堆。“我就想要一样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一样能跟着我,属于我的东西。”他拚命寻找字眼。“我要的是一只可以信赖的小东西。”
他的妈妈哼了一下。
“唷,这东西你可没处找去。不但在畜生堆里挑不出来,就是在人堆里也没有呀!好了,裘弟,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你要是再说一声小鹿、小熊或浣熊,我就要结结实实地打你一顿。”
贝尼在他那个角落里默默地听着。
翌晨,贝尼说道:“今天我们去猎公鹿,裘弟。大概我们能找到一个小鹿窝的。去看那些野小鹿和看驯养的小鹿一样有趣呢?”
“把两只狗都带去吗?”
“只带老裘利亚去。受伤后,它还没有锻炼过呢。一次轻松的出猎对它会有好处的。”
巴克斯特妈妈说:“上次的鹿肉已经吃不了几天了,但是我们还需要做大量的鹿肉干,必须考虑到这一点。熏房里再挂上一些鹿腿,那这熏房看起来就更象样了。”
她的情绪好坏,完全是由食物供给情况来决定的。
贝尼说:“裘弟,看来你得继承这支老前膛了。但你对它可不能马虎啊。别让它叫你也倒霉,就像它上一次叫我倒霉一样。”
裘弟不能想象自己会马马虎虎地对待它。由他独自使用这支枪,已经够使他心满意足了。他妈妈已替他把那奶油色的浣熊皮缝成了一只背包。他将子弹、铜帽、填料和装满了的火药筒都放到里面去。
贝尼说:“裘弟他妈,我正在考虑,雷姆的枪没带多少子弹,我得上伏晋西亚镇去买弹壳。而且我还想买些真正的咖啡,虽然我已有了一些野咖啡豆。”
“我也这样想。”她同意道。“我要几缕线和一包针。”
“近来那些公鹿,”他说。“似乎是在河边觅食。我曾看到一片像阵雨般密集的蹄印往那边去。我相信我和裘弟可以往那个方向去打猎。只要我们打到一、两只鹿,我们就可以上伏晋西亚镇用鹿的腰腿肉去交换我们所需要的东西。于是,我们就可以对赫妥婆婆说‘你好’了。”
她皱起了眉头。
“你们又要去拜访那骚老太婆了。看来你们两天时间回不来。我想你还是把裘弟留在我这儿吧。”
裘弟不安地扭动着,看着他爸爸。
贝尼说:“我们明天就回来。如果他自己的爸爸都不带他出去,不去教他,那么裘弟怎么能学会打猎,成为一个大人呢?”
“这倒是个好借口。”她说。“你们男人就是喜欢凑在一起到外面去鬼混。”
“那么,你和我一起去打猎,亲爱的,让裘弟留在家里。”
裘弟不由得笑出声来。想象着他妈妈肥大的身躯在河湾上的洼地里跋涉前进的景象,使他禁不住呼喊起来。
“好了,去吧。”她说着也笑起来了。“快把事情办完就回来。”
“要知道把我们打发走,你就可以享享清福了。”贝尼告诉她。
“这是我唯一的休息时间。”她承认道。“替我把老祖父的那支枪装上火药。”
那支古老的长汤姆枪,裘弟想,比任何入侵的野兽对于她还要危险呢。她是个不准确和不够资格的射手,而那枪也和贝尼的老前膛一样糟糕。但他懂得,有了那枪在手,她就安心了。裘弟一面把枪从棚屋里拿下来给他爸爸去装药,一面暗暗感谢她:幸而没要他新到手的老前膛。
贝尼对老裘利亚打了声唿哨,接着,一个男人、一个孩子和一条猎狗就在上午向东出发了。五月里天气闷热。太阳直射进丛莽。丛莽中橡树那小而硬的叶子,像平底盘似地展开,承受着那热力。沙地透过牛皮鞋子灼烧着裘弟的脚。贝尼不顾炎热,快步走着。裘弟好容易才跟上他。裘利亚在前面缓缓小跑,大概还没有嗅到气味。贝尼停下来一次,目不转睛地望着地平线。
裘弟问道:“你在看什么?爸。”
“没什么,孩子。什么东西也没有。”
在垦地东面约摸一哩路的地方,他变换了方向。这里鹿的足迹忽然多起来了。贝尼察看着它们的大小、性别和新鲜与否。
“这里有两只大公鹿一起经过。”他终于说。“它们在天亮前从这儿过去的。”
“你怎么能对足迹分辨得这样仔细?”
“正因为看惯了。”
裘弟几乎看不出这些蹄印和其它的有什么不同。贝尼俯下身子用手指比划着它们。
“现在你已经知道怎样区别会鹿和母鹿了。母鹿的足迹是尖细而又小巧的。而每一个人都能够说出这足迹有多新鲜,因为过久的足迹会有沙土吹在里面。现在假使你注意一下,你就知道鹿在奔跑时足趾是分开的。当它行走时就并拢在一起。”接着他指着那新鲜的足迹对猎狗道:“这儿,裘利亚,追上去。”
裘利亚把它的长鼻子俯在足迹上。足迹出了丛莽,向东南进入了一块开阔的长满了光滑冬青的平地。这儿也有熊的踪迹。
裘弟问道:“要是我有机会,能开火打熊吗?”
“只要你确信碰到了好机会,不论是熊或者鹿都可以。只是不要浪费子弹。”
在平路上走路倒不累,就是那阳光炎炎炙人。光滑冬青丛走完了,然后是受人欢迎的绵延不断的松树。浓荫透凉。贝尼指出一个熊咬过的地方。那是在一株高大的松树上,齐肩那么高的地方,有一块抓爬过的地方,松脂从那儿滴下来。
“我曾好几次见过熊咬树,”贝尼说。“它能站立起来,用爪子抓挠树皮,向一边晃动着脑袋,呶呶作响地咬啮。然后它翻过身来,将肩膀在松脂上揉擦。有人说熊这样做,是为了当它到有蜜蜂窝的树上去抢蜜吃时,使蜜蜂不会螫它。但我常想这是一种男性的夸耀。一头公鹿也会用这同样的方法炫耀自己。它会将它的角和头在幼树上磨擦,以此来炫耀自己的雄壮。”
裘利亚抬起它的鼻子。贝尼和裘弟停了下来。前面一阵骚动。贝尼示意裘利亚跟着他们,然后悄悄地靠了上去。前面出现了一片开阔地,他们站住了。一对孪生的小熊,正高踞在一棵细长的小松树上荡秋千哩!那小松树又高又柔软,两只小熊就抓住它前后晃荡。裘弟也曾经这样玩过。一瞬间,他觉得小熊不是熊,而是像他自己一样的孩子。他也想爬上去和它们一起荡着玩。那小松树,当小熊摇晃它们的体重时,就弯到离地一半的地方,然后弹起来耸立了,又弯向另一边去。那两只小熊还时时交换着亲呢的谈话。
裘弟禁不住叫了起来。两只小熊停止了嬉戏,惊讶地向下注视着人类。它们并不害怕。这是它们第一次看见人类,正像裘弟的感觉一样,它们只觉得好奇。它们竖起了黑茸茸的脑袋左右打量着。一只小熊爬到更高的树枝上去,但不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它用一条臂膀挽住树干,傻乎乎地向下凝视着他们。它那乌溜溜的眼睛在闪烁发光。
“啊,爸,”裘弟请求道。“我们捉一只吧。”
贝尼自己也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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