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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婆婆气不打一处来,很想发作,可一上前瞧清楚莫三刀身上那些骇目的伤,心头又被狠狠一击,生出些微不忍来。
可当事人却仍全然不觉似地坐在那儿,阖上眼睡了,任身上皮开肉绽处的鲜血慢慢地流着,仿佛个铁人般。
鬼婆婆胸口郁气一滞,猛然转身往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灰尘遍布的旧药箱。
“哐当”一声,药箱被扔在石榻旁,莫三刀却恍如未闻。
鬼婆婆阴着一张脸,复又离去。
黑夜已至尽头,石室内却仍旧昏昏暗暗,幽幽惨惨,纵然有壁上的火把映照,也难驱阴晦。莫三刀靠在冷且硬的石壁上,睡着睡着,人突然倒下来,砸在花梦瘦削的肩上。
花梦紧闭了一夜的眼皮微微翕动,这一回,终于醒了。
睁开眼睛,尚且看不到这半明半昧的石室,影影绰绰的视线里,出现的只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头发散乱,浓黑的眉毛紧蹙着,上面沾染着发黑了的血,使得那高挺的鼻梁也锋利如刀似的,令人心惊。
花梦定了定神,方反应过来这是莫三刀的脸,困惑地蹙紧眉头,不知他何以变成这副模样。
莫非是两人又遇上什么幻境、陷阱了?
花梦心念涌动,意识还停留在那片幽深的树林里,想到那些混乱的剪影,脑海里不禁闪过自己“死”前向莫三刀提的那一问,脸上渐渐发红。
也不知,他当时到底是回答了没有,又回答了什么……
鼻端前是粘腻的血腥味,与他均匀的呼吸,花梦抬手,缓缓摸上这张血淋淋的脸,想替他把那些骇人的血迹拭净,却没动几下,便被制止了。
莫三刀竟是醒着的,把她不安分的小手捉住,阖着的眼皮微微睁开一丝缝,露出点点透亮的眸光。
他没有看她,却仍然枕在她肩上,宽大而滚烫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力道有些大,好像稍一放松便会失去似的。
花梦垂眸,望向那手,低低感慨:“是你和我一块死了,还是我跟你……都还活着?”
莫三刀低垂的眼睫微动两下,缓缓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来,隔着那硬邦邦的胸膛,花梦明显感觉到里面怦然有力的心跳。
“活着。”莫三刀难得的惜字如金。
花梦短暂沉默,旋即微笑:“早知我命这样大,就不该问你那个问题了。”
莫三刀的身体微微一颤。
花梦把自己的手从他胸前抽出来,尽量用平静而坦然的眼神看他:“你就当我死了一回吧。”
莫三刀蹙眉,没听明白。
花梦继续:“那些话,也都忘了吧。”
莫三刀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僵硬片刻,猛地坐直起来,褚褐色的眸子深处沉沉的,竟是花梦无法分辨的情绪。
“你说什么?”莫三刀再次确认。
花梦一愣,撞上他那暗色涌动的眼睛,莫名地有些心虚。可是,她又有什么可心虚的?
欠了情债的人,分明是他,而不是自己。
花梦没有再答,固执地别开了脸,莫三刀眉头又微微一蹙,他转头,看到地上那个陈旧的药箱,拿刀扒过来,挑到榻上。
“给我包扎伤口。”他往石壁上一靠,屈着两条长腿,大喇喇地坐着。
花梦瞧了那灰扑扑的药箱一眼,撑着石榻坐起来,又去看莫三刀,借着火把的荧荧光照,这才看见他那累累伤痕,脸色当即大变。
莫三刀望见她脸上显而易见的惊愕与担忧,心底涌动的愠怒方平息了些,眸光渐渐温和。
她依旧是先给他脱衣,伤口太多,时间也似乎有些久,血干了之后,黏住里衣,很不好脱。她大概是怕弄疼他,蹙紧蛾眉,十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动……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费劲,尖刀利剑挫骨他都忍得,又哪里会把这些皮肉之苦放在心上。可是,他没有出声阻止,他静静地看着她,不觉得费时,不觉得麻烦,反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受用。
他的目光似乎异于寻常的炙热了,花梦不禁抬眸,径直撞上那直露的眼神时,心跳猛漏一拍。
莫三刀的心亦在胸膛里重重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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