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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恩师与慈父（第1页）

吃完早餐，林芝在沈毅的陪伴下买了一一匹鸦青色素面的细棉，还有一匹月白色素面细葛布，她计划着鸦青色给逸之师兄做成夹袍，今年八月便是就要去府城赶考，夏末初秋的季节，气温最是不稳定，肯定有机会穿上，月白色的就给爹爹做成两身里衣，给自己就选了了一块鹅黄色和一块茶白色的缎面，绣上几朵茉莉或蝴蝶，绷成扇面，正好春天来了配衣服穿。

她是个细致又有成算的姑娘，一样样慢慢地挑着，并不受店家的花言巧语推荐，只温和坚定地说着自己的需求，不挑剔，也不随意。

沈毅见她挑好了，就要付钱，她按住那只掏银子的手，抿着嘴摇头，那含笑的模样，就是沈毅也不忍驳她的意。

店家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最喜这样温柔又细致的姑娘，虽然她并不吃自己这一套，但越是这样，店家越觉得敞亮，不光主动抹了零头，还搭了一块一尺见方的宝蓝色缎面，不大规整，但是做一个荷包绰绰有余。

林芝笑眯眯地说了好听话，“老板真大气，难怪这丰县县城里，就您这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也就只有您这样敞亮的人，这客人啊，才能一次次光顾”，“我下次约着小姐妹一起来，跟老板您这样的做生意，放心！”。

那甜蜜又带着芬芳的嗓子，谁听谁不迷糊。

店家被哄得迷迷糊糊地又送了几条有些凌乱的丝线，费费些功夫整理一下，也是顶用的。

林芝抱着打包好的丝线布料，进了车里，还笑得跟只偷了油吃的老鼠似的。

沈毅好笑，“送了点东西给你而已，就乐成这样？”

林芝翻看这手里的东西，一噘嘴，“你们男人哪里懂这些购物的乐趣？要是能占点便宜，那就是最快乐的事情啦。”

不过两匹布料，几块巴掌大的缎面而已，就花了二两多银子，这在普通农家里，一年也攒不下这些银子，也就是爹爹有功名在身，还有一些祖产，日子比寻常人家好过些，但是布料衣服，也是细细打算好，才能不浪费。

生产力低下，劳作频繁，大部分棉麻衣物根本不经洗涤，也不经摩擦，衣服破掉烂掉再寻常不过，就是自己，也舍不得穿着鲜亮的衣服进厨房。

她不禁喃喃自语，“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沈毅没有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拿着新买的布料，嘴里却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你买了这些东西，养蚕人才有了收益，可以补贴家用，你年纪轻轻，实不该这样想。”

林芝望着窗外热闹的街景，“师兄，你觉得怎样的生活，才算是理想的生活？”

沈毅沉思片刻，“如此现在便是，不必挨饿受冻，有了前程可奔，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以后若是更近一步，便可以惠济更多的人。”

“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

沈毅点头，“如若读书科举能让我改变更多贫苦之人的生活，这就是吾辈读书人的目标。若不能，像师父一样，教书育人也很好。”

林芝一言指出，“可是你还是会拼尽全力去举试，一步步走向更高的地方。”

沈毅脸色变得傲然，“试问全天下读书人谁不是拼尽全力去跃那龙门？若连全力以赴都做不到，那就连想的资格都没有，不如早早放弃。”

林芝第一次见师兄直白地吐露自己的心声，她知道师兄因为读书，连累寡母熬夜织布，累瞎了眼睛，被族人歧视，直到十年前被秀才爹收入门下，才有了读书的资格，所以他不能退，也退不得，他的才智注定他不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她真心祝愿，“那芝儿祝师兄达成所愿，早日越过龙门。”

沈毅有一种想要直白告诉她的冲动，“我的理想就是你，我想娶你。我拼命读书，不能后退的原因是你。”

可是现在的他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骡车刚进村，良叔和哑婶早早地候在院子门口，车子一停，就急忙上前看着林芝，那急切的模样，不像是两三天不见，倒似两三年。

良叔引着车把式去把骡子停好，哑婶就把林芝手上的东西全部接走，一根线也舍不得她拿，实在是弄得她哭笑不得，心里也难受，家里长辈上了年纪，自己离开几天，家里冷清地不像样。

她路过那人曾经住过的厢房，脚步不自主的凝滞，那扇门和那扇窗，也变得更加陈旧。

她有意让大家开心一点，忘却那段时光，一路说笑，进来门现秀才爹坐在正屋堂前，端着一杯茶假模假样地喝着，林芝看着那杯没有热气的茶，也不戳破秀才爹的自尊。

她刚走进去，就对上秀才爹那掩藏不住的担忧，她几乎要忍不住眼泪，为了一个相识不过几天的男人，让自己的爹爹忧心忡忡，怕是几天没有睡好，她如候鸟归巢一般冲向爹爹，抱着他的手撒娇，“爹爹，女儿好想你。”

秀才爹看到女儿如此憨态，哪里舍得说什么重话，但是他也不习惯直白表达自己的感情，“回来就好，这样抱着爹爹撒娇像什么样子，让你逸之师兄笑话。”

林芝满不在乎，“师兄看的笑话多了去了，又不差这一件。”

不过她也不是真的小孩子，见爹爹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心里也觉得轻快，就站在一旁。

沈毅见到如同恩师，内心也很激动，三年前他考上秀才，师父就不肯再指导他的课业，生怕耽误了自己。托了县里一位举人夫子授课，带着他亲自上门，一点点把他的文章，学识，和阻塞的问题和夫子足足谈了一个下午，就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那种把自己交托给对方的舐犊恩情，让他永远不能忘记。

他立在堂屋中央，一丝不苟地行了三叩大礼，林雨伯看得直点头，欣慰极了，而旁边的闺女也乐呵呵看着，两个人如同金童玉女一般，爱徒与爱女，若是能够并结连理，他就是即刻闭眼也值得了，对得起妻子的嘱托。

他们师徒二人攒了一肚子的学问要讲，林芝就去自己的房间里，东西已经被哑婶放在桌子上，并未整理，哑婶总是很懂自己，轻易不进自己房间擅动。

她坐在炕上片刻，就把印章放在梳妆台的最里面，那里面还静静躺着一枚金钗。

若不是有这两样东西，那个人似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比梦还遥远。